B城一中的教學樓是連在一起的一整棟,只有高三單獨分成了一棟樓。她所在的高一一班是在3樓,下兩層是高二年級,好巧不巧宋長青所在的高二二十二班就在2樓,恰好在她樓下。
許幼儀回到她在窗邊的座位,教室里的空調開著冷氣吹過來,涼颼颼的。鉆進衣領里,十分涼快。她把自己的一身“裝備”扒下來,然后從書包里拿出宋長青遞給她的盒子,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紙盒。她內心里期待著這次陳女士會給她做什么好吃的,還特意讓老許帶了過來。
她打開了那個盒子——是草莓舒芙蕾!
但是,怎么少了兩個?
她有點疑惑,又四處找了找,確認是沒有之后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拿起手機給宋長青發消息。
她惱火極了,用力在手機鍵盤上敲敲打打。
“宋長青!你又偷吃!那是我媽給我的!”
“我也想吃,陳姨手藝太好了。”
“你得賠我!”
“行行行,祖宗。下午放學一塊兒吃飯去,我請你。就當是你的開學宴了。”
“宋慫慫,看我不把你飯卡吃空。”
過了一會兒,宋長青沒有回她,她吃著舒芙蕾托腮。開學第1天,她完全不知道要干點什么。舒芙蕾快吃完了,檀湘離也不在。她看了一眼時間,給宋長青發了條消息,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覺。教室里的窗關著,空調把熱氣吹散,讓人覺得舒服與愜意。
對面的宋長青喝著清涼飲,看見屏幕亮了一下,叼著個吸管,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看消息。看到許幼儀發的氣話,低頭笑出聲來。
“呵。”
然后就把飲料放下在手機上打字。
“許呦呦,你膽兒肥了?”
“叮!”看到對面發來的“睡了,困。”
他又默默的把原先的那一條消息刪除了。回了一條“嗯”。然后趴在桌子上看著手機聊天記錄傻笑,特別不值錢。路亦然剛吃完飯回來,就看見他一副春意盎然的樣子,也湊過來要看。
“干嘛呢老宋,笑這么開心。”
宋長青有點煩,抓了一下頭發,將手機扣過去。
“呦呦?這誰啊,我不記得有這號人啊。”
“就中午那個。”
“中午那小美女?可以呀,老宋這么快就搭訕上了。”
“閉嘴,你之前不是見過她嗎?”
“怎么說?”
“她是許幼儀。”
“等等,許幼儀?老許家的閨女,從小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個小丫頭?”
路亦然坐上他桌子一角。
“嗯,就是她。”
“我靠,她現在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變,不過看你這樣子,賊心不死啊。”
“嘖,別說這個,煩。”
“怎么?難道她還不知道?”
宋長青好像被戳到了什么痛點,推了路亦然一下,讓他從自己桌上下來,然后趴在桌子上無聊的翻著手機。
“哎呀,老宋,別灰心。加油呀。”路亦然痞笑了一下跑出去。
“滾。”宋長青抄起桌上的草稿,揉成一團扔向他,然后把頭埋進臂彎里。
路亦然躲過去,然后低頭撿起紙團飛也似的逃離。
過了許久,宋長青長嘆一口氣,又抬頭摁亮了手機。看著沒有回應的聊天框,他半張臉被外套擋著,露出一雙漆黑幽深的眼。
“怎么就不知道呢”
他的聲音悶悶的。
許幼儀下樓的時候,宋長青已經靠在樓梯間的欄桿上等待許久了。來來往往的同學們有的拍他的肩,有的招呼他,但他都只是笑笑,沒有離開那點地方。他站得慵懶隨意,手指在手機上劃,神情散漫卻有一種不用力的矜貴感。普通的藍白色校服被他穿出了高定的感覺。在喧囂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安寧。
“慫慫!我在這里!”許幼儀突然起了玩心。
遠處的人一怔,但一瞬又反應過來朝她走去。但是怎么這笑容看著不太對勁呢?許幼儀剛想跑,宋長青就一把拎起她的書包,像拎個小雞仔一樣讓人走不脫,然后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
“許呦呦,走吧。”咬牙切齒,宋長青突然覺得不該讓許幼儀也來B城一中,他遲早得被氣死。
小宋同學美好的高一生活已經過去,接下來就是當勞工的日子了。許幼儀很自然的把傘遞給他,然后打開了自己的小風扇指示。
“走吧,小宋同學。”
宋長青認命,低頭把陽傘撐開,傘面朝她傾斜,自己卻大半個人裸露在陽光下。
“慫慫,我們等會去吃什么呀?”她竄到宋長青面前,歪著頭笑問他。
“吃空氣。”宋長青把人扯回傘內,沒讓她曬到。
“哦……”許幼儀側過頭去看他。陽光透過香樟樹潑在他后頸上,藍白校服領口被陰影浸成深色,可那截露出來的皮膚卻像剛洗過的青瓷,泛著層透明的水光。金黃色的光暈顯得他發絲被映照的發棕。鼻梁高挺,不笑的時候看上去神情淡漠,但又是疏離的。薄唇抿成直線,原本圓鈍的眼角被鋒利的眉骨削出棱角,瞳仁黑沉沉的像暴雨前的湖面。
“看我干嘛。”他忽然轉過臉,被許幼儀呆看的樣子逗得笑出聲,眼尾倏地堆起兩彎臥蠶,像是有人用糖霜在杏仁凍上勾了兩筆。
“你好看嘛。”她尬笑著回答。
“你也是。”少年笑答。
她慌忙別過頭去,那點甜味突然順著耳尖燒起來——明明從小看慣了他這樣笑,可每次撞見他睫毛在臥蠶上掃出扇形陰影,還是會想起便利店冰柜里顫巍巍的焦糖布丁。
宋長青下一秒反應過來時,發覺話說的有點不對,半捂著臉。拿著傘的手驟然蜷起又松開,往她方向傾斜了些。
“咳咳。”許幼儀緩了一下。便假裝驕傲的環起手來朝他道:
“那當然了,這還用你說。”語畢便掩飾尷尬般撓了撓鼻子。
到了食堂門口,宋長青收了傘,問她要吃什么,他們今天去的是A食堂,是今年剛建的新食堂,還有賣飲料的店。許幼儀沒來過,問了句宋長青平時吃什么就跟著他走了,反正宋長青知道自己愛吃什么。就算不好吃的話,也可以推給他。反正吃白飯,他買單。
正發著呆,食堂窗口的阿姨問她:
“姑娘吃點什么?”
“哦哦”她迅速點了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
“一共8塊。”
他正回頭想喊宋長青,一只手從她身側穿過來。
“支付成功。”
剛才她回頭很快,宋長青湊過來時的呼吸噴薄在她裸露的鎖骨處,有些燙的灼人,他的頭發掃過她耳垂,毛茸茸的呢,引起一陣酥麻的癢意。少年特有的梔子沐浴露味飄來,清爽卻不甜膩,很干凈。
她落荒而逃。
宋長青突然沒了食欲,隨手點了幾個。腦子里全是許幼儀剛轉過來時晶瑩透亮的雙眼。
“像只小鹿”
他這樣想。
許幼儀的所有都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是剛才轉身時若有若無的香氣,是逃開始飄揚的發絲。他不知道自己這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大概是在他躺在醫院無聊到看天花板時她闖進來,坐著輪椅還要進來陪他一起打游戲時,他就知道自己栽了,栽的徹底。
他回到座位上,許幼儀卻不在。宋長青看了一眼飲料窗口,不出意料她在那里,于是要發出去的消息又刪除,坐下吃飯。
許幼儀拿著兩瓶飲料回來的時候,宋長青正對著面前的兩碗面挑香菜。兩個人都不喜歡吃香菜,但許幼儀懶得要死所以送宋長青每次都會給她挑出來。見她坐下,宋長青把她那一碗挑好的推回去給她。許幼儀遞給他一瓶脈動,自己則打開了巧克力牛奶喝。宋長青巧克力過敏,她卻是很喜歡巧克力的。宋長青抿了一口冰水,皺眉。
“又拿水蜜桃味的。”
“嗯?你說什么?”她沒聽清。
“沒什么。”他又低下頭去吃他的面。
“哦。”許幼儀覺得,今天的宋長青是不是心情不太好,于是她話鋒一轉。
“沒事的,慫慫,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堅強的人才能到達彼岸。”
話說完還不夠,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長青不明所以,一臉看智障的眼神,仿佛在說:“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