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松開始強迫自己早起。

清晨六點半，宿舍的窗簾縫隙剛剛透進一絲光亮，他就已經穿好衣服，輕手輕腳地收拾好書包。室友們還在熟睡，他輕輕帶上門，走向圖書館。

冷風刮在臉上，他縮了縮脖子，把圍巾裹得更緊了些。這幾個月，他幾乎每天如此——最早到圖書館，最晚離開。仿佛只有把自己埋進書本里，才能暫時忘記那個讓他懊悔不已的夜晚。

“小松，又這么早？“

林小雨抱著幾本書走過來，鼻尖凍得通紅。自從上次小組作業后，他們偶爾會一起自習。她是個安靜的女孩，從不多問，只是偶爾遞給他一杯熱咖啡。

“嗯，期末了。“張小松笑了笑，接過咖啡，“謝謝。“

大姐張小慧在電話里告訴他，她戀愛了。

“是個研究生學長，“她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雀躍，“很優秀，已經拿到了大廠的offer。“

張小松握著手機，站在宿舍陽臺上。冬日的陽光很淡，照在身上幾乎沒有溫度。

“那很好啊，“他說，“什么時候帶回家看看？“

電話那頭頓了頓。

“等過年吧，“大姐輕聲說，“爸說新家要好好招待客人。“

張小松知道，大姐其實是在擔心家里的經濟狀況。新房剛買，房貸壓著，二姐已經工作了，家里能省一點是一點。

掛斷電話后，他盯著手機屏幕發呆。大姐的微信頭像換了，是她和那個學長的合照——兩人站在實驗室門口，笑得燦爛。

二姐張小歡的朋友圈突然更新了。

照片里的她站在公司年會上，穿著簡單的黑色連衣裙，舉著“最佳新人獎“的獎杯，笑容比身后的彩帶還要明亮。配文是：“新的開始！不能讀書就賺錢，給爸媽換新沙發！“

張小松看著這條動態，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撥通了二姐的電話。

“姐，你得獎了？“

“那當然！“二姐的聲音充滿活力，“雖然是小公司，但老板說我做事麻利，下個月就給我漲工資！“

她語速很快，像以前一樣：“我跟你說，工作也挺好的，能學到很多東西。等過年回家，我給爸媽包個大紅包！“

張小松聽著她歡快的聲音，心里那點擔憂慢慢消散了。二姐還是那個二姐，風風火火，永遠向前看。

期末考試結束的那天，張小松跑遍了學校附近的商鋪。

他在奶茶店試工了半天，發現所謂的“高薪“要連續工作12小時；去快遞站問了兼職，工資日結但搬運重物太耗體力；甚至聯系了一個家教中介，對方要求先交500元押金，他立刻警覺地拒絕了。

最后，他還是回到了學校勤工儉學中心。

“李老師，那個超市理貨員的工作還在嗎？“

李老師推了推眼鏡：“還在，雖然工資不高，但很穩定，按月結算。“

張小松點點頭，填了報名表。走出辦公室時，他收到一條短信：【高薪兼職！日結300！】他冷笑一聲，直接刪除了。

回家的火車上，張小松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家庭群的消息。媽發了一張新房子的照片——客廳空蕩蕩的，只有幾把塑料凳子。

“等你回來，咱們一起去買年貨。“媽@了他。

二姐立刻回復：“我帶獎金回來！咱們買個大電視！“

大姐發了個笑臉：“我男朋友說要給大家帶禮物。“

張小松看著不斷跳動的消息，突然覺得眼眶發熱。他回復：“我找到兼職了，過年也能帶錢回家。“

發完這條消息，他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遠處的村莊亮起點點燈火，像散落的星星。

這一次，他要腳踏實地，一步一步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