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我機械地刷著牙，薄荷味的牙膏刺激著干裂的嘴唇。鏡子里的我雙眼浮腫，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水龍頭的水嘩嘩流著，就像我止不住的懊悔。

“小松，一起去吃早飯嗎？“室友王鵬敲了敲衛生間的門。

“你們先去吧。“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我待會還有課。“

等宿舍門關上的聲音響起，我才慢慢走回書桌前。從抽屜深處摸出錢包，仔細數了數里面的現金——1280元。這是我一直留著應急的錢，現在成了我全部的生活費。

手機屏幕亮起，是家庭群的群聊。媽發了一張新家的照片，客廳的落地窗映著陽光，但家具還沒置辦齊全。

“房貸每個月要還3800，“媽在群里說，“不過咱們慢慢來。“

我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那句“我被騙了9000多“打了又刪。最后只發了一個豎起大拇指的表情。

大姐突然私聊我：“媽說你前幾天要了700塊？什么競賽這么貴？“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就是那個全國大學生創業大賽，“我飛快地打字，“報名費加材料費。“

“哦。“大姐回復，“對了，下個月生活費我幫你出了吧，媽說家里最近裝修花了不少錢。“

我的喉嚨發緊。大姐自己還在讀研，平時做家教賺的錢都舍不得買新衣服。

“不用！“我回復得太快，“我有獎學金。“

關上手機，我翻開記賬本。以前的我連買瓶水都會記下來，現在這本子上卻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空白——那筆消失的9000多塊錢。

中午在食堂，我只打了一個素菜和米飯。旁邊桌的同學們笑著分享外賣，我低頭數著飯粒，突然想起二姐前幾天發的朋友圈——她在三亞曬太陽的照片，戴著新買的墨鏡。

“玩得開心嗎？“我當時評論道。

“爽死了！“她回復，“花了我兩個月兼職的錢，值了！“

現在想來，二姐她多么開心呀！家里雖然說她花錢多，但是她的收獲是實實在在。而我呢？我到底干了什么？

下午的課上，教授講著什么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筆記本上全是無意識的涂鴉——數字，很多很多的數字。9000塊是爸媽在雜貨店站多少個小時？是我做多少份家教？是家里幾個月的房貸？

放學后，我去了學校的勤工儉學中心。

“我想找份兼職，“我對值班的老師說，“什么工作都行。“

老師推了推眼鏡：“現在期末了，只有寒假工還有名額。超市理貨員，一天80，包午飯。“

“我報名。“我飛快地填好表格，手指因為急切而有些發抖。

走出勤工儉學中心，深秋的風刮在臉上生疼。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爸發來的語音：

“兒子，新房給你留了間朝陽的臥室。等你放假回來，咱們一起去挑家具。“

他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期待。我蹲在路邊，突然覺得呼吸困難。那些錢，那些他們省吃儉用攢下的錢，就這樣被我親手送給了騙子。

路燈一盞盞亮起來，我打開手機銀行，看著那個可憐的余額。從現在開始到寒假還有47天，我必須靠這1280元活下去。

回宿舍的路上，經過學校的公告欄。一張“防范電信詐騙“的宣傳海報格外醒目，上面列著各種詐騙手法——刷單、冒充客服、虛假投資...每一條都那么熟悉，就像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站在海報前，直到手腳凍得發麻。遠處傳來同學們的歡聲笑語，而我像個局外人，被自己的愚蠢和愧疚困在原地。

宿舍樓下，我看到一個男生正在和父母視頻，開心地展示新買的球鞋。我突然想起去年生日，爸給我轉了500塊讓我買雙好鞋，我卻只花了200，剩下的偷偷存了起來。

那時的我，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