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掙扎著撐起身體,仍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等視線慢慢聚焦,我才看清前方站著的兩個熟悉身影——知更鳥小姐,和她身旁一如既往沉穩(wěn)優(yōu)雅的星期日先生。
知更鳥快步走來,眼中帶著一絲焦急與關(guān)切:“小洋,你沒事吧?”
她的聲音像一縷清風(fēng),驅(qū)散了我心頭的驚懼。我點點頭,擠出一個微笑,試圖掩飾剛剛墜落帶來的眩暈與茫然:“我……還好。只是……好像剛剛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你已經(jīng)抵達了。”星期日緩緩走近,目光溫和而清晰,“歡迎來到——『黃金的時刻』。”
在他的注視下,我仿佛終于從那漂浮不定的夢境漩渦中落地,有了實感。
知更鳥輕輕扶住我,一如那日在酒店門前初見時那般柔和堅定:“這里是真正的起點,小洋。接下來,你會看到很多,也必須做出很多選擇。但無論如何,你已經(jīng)成功跨過了第一道門檻。”
我低頭望向自己手腕上的表針——依舊停在那張畫前的刻度,微微顫動,仿佛在提醒我:旅途,才剛剛開始。
這時,星期日走近了一步,語氣溫潤,卻透著洞察:“在夢中墜落,并不意味著失重。真正值得在意的,是你墜入了哪片記憶,又是否能帶著答案浮出水面。”
他說完,目光落在我腕上的表盤上——它的指針已然微微偏移,正對著遠方那緩緩旋轉(zhuǎn)的鐘塔幻影。
“那是『黃金的時刻』的中心,”星期日繼續(xù)道,“一切的謎題,都圍繞著那里開始。也許你已經(jīng)準備好了,也許還沒有……但時間,不會因為誰的猶豫而停止。”
我深吸了一口氣,望向那扭曲天際線中綻放著金藍光芒的中心,心頭像是被點燃了一絲某種莫名的期待。
我們首先前往艾迪恩廣場——那是我小時候,在還沒登上星穹列車、徹底離開匹諾康尼之前,和知更鳥小姐一起玩耍過的地方。
那里幾乎沒變。廣場中央那座光影旋轉(zhuǎn)的水晶雕塑依舊矗立著,周圍噴泉流轉(zhuǎn),仿佛時間從未帶走它的光芒。記憶中那些細碎的笑聲與奔跑的影子,仿佛還在石板路上回響。街頭藝人吹奏著奇異而溫柔的旋律,混合著廣場邊花壇中的香氣,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近乎夢境的熟悉感。
我緩緩走上前,低聲道:“好久沒來了……這里,還是原來的樣子。”
知更鳥輕輕點頭,語氣中帶著些許感慨:“你小時候總是圍著那棵音樂樹跑,一邊唱一邊笑。我還記得你說過,這里就像是你的『星辰舞臺』。”
我怔了一下,輕聲重復(fù):“星辰……舞臺。”
她望著我:“你那時總說,長大以后要去看更大的星空。結(jié)果你真的上了列車,而我……留在了夢里。”
我看向她,目光交錯,內(nèi)心像被什么擊中一般。“對不起,我一直以為那些回憶只是夢。”
她笑了笑:“夢不夢的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你還記得,那就夠了。”
風(fēng)輕輕拂過,水面的光芒像童年的回憶,被重新喚醒。我站在廣場中央,感覺像是踏回了那個曾經(jīng)天真許愿、仰望星空的小男孩的原點。
“我們……從這里重新開始吧。”我輕聲說。
知更鳥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站在我身旁,眼中映著廣場溫暖的燈光。
我們的下一站,是「鐘表小子雕像」。
知更鳥小姐輕輕牽起裙擺,朝那條熟悉的小道走去,我自然也邁開步子,跟在她身后。這里的石磚路上刻著細致的齒輪紋路,像是一條通向記憶深處的時間河流。
鐘表小子雕像坐落在一片緩坡之上,四周被低矮的鐵藝圍欄圍繞,雕像背后是一整面由時間齒輪拼接的浮雕墻。我們緩緩走近,那孩子般的剪影逐漸清晰——他穿著舊式的工匠馬甲,背著一個巨大的懷表構(gòu)造,仿佛隨時準備邁步前行。臉上的笑容陽光燦爛,一只手高高舉起,像是在指向未來。
我輕輕站在雕像前,仰起頭望著那張雕刻而成的面容。陽光灑在他的額頭與齒輪上,像一瞬間凍結(jié)的晨光。
“我小時候總覺得他真的會動起來。”我笑著對知更鳥說,“也許某天午夜,他就會從臺座上跳下來,牽著我們跑向下一個夢。”
知更鳥也笑了,輕聲回應(yīng):“當年你站在這里,說要成為像他那樣勇敢又守時的無名客。你還記得嗎?”
我輕輕點頭,心中一陣泛熱:“他是匹諾康尼小朋友們最初的英雄,所有關(guān)于時間、關(guān)于旅途、關(guān)于‘出發(fā)’的幻想,好像都從他這里開始的。”
“你也從這里開始了。”她輕聲說。
我怔了一下。是啊,那時候的我,也像他一樣仰望天空、渴望奔向星海,卻沒想到最終真的踏上了星穹列車。
雕像下方,有一道細小的銘文:「時間,是一把鑰匙。用它,不是為了回到過去,而是為了理解前進的意義。」
我低聲念出這行字,忽然意識到——也許,鐘表匠留給我的,不只是遺產(chǎn),更是一段要我親自走完的時間之路。
“你還記得我們在這拍過一張照片嗎?”知更鳥問。
“記得啊。”我笑了笑,“只是那張照片,我一直沒敢打開來看。”
她微微一笑:“那或許,就是夢境該喚醒你的時候了。”
風(fēng)吹過雕像背后的浮雕墻,仿佛有無數(shù)齒輪在低語。而我站在時間的見證者面前,終于感覺到——這場夢,有了真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