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序章 滅門
- 異域刀劍錄
- 第六人jr
- 4496字
- 2025-05-30 18:50:51
夜雨如泣,檐角鐵馬在風中發出陣陣聲響。
吳光的指節重重叩在黃花梨木案上,震得燭火搖曳,墻上那柄飲血無數的銀鱗吞口刀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老爺,山莊外那道線又挪動了!”小廝戰栗著身子向銀刀山莊莊主吳光稟告。
數日前,正大門外不知何時被人用鮮血畫了一道紅線,上書“越此線者死”五個大字。起初山莊眾人不以為意——誰會招惹“揮手招血雨,惡名滿三州”的銀刀山莊?畢竟這專做殺人滅門、奴隸販賣、走私兵器的行當,莊里盡是亡命之徒。眾人依舊如常從堂中領了任務外出。
可自那日起,凡越過紅線者,晨出暮歸時便成尸首橫陳線前。三日內紅線處已疊了五十具尸體。
人稱“血手銀刀”的莊主吳光,此刻也顯出不安神色。“傳我命令,讓刑堂堂主與暗堂堂主調查此事,不得有誤。”吳光蟒紋錦袖挾風掃過案幾,茶盞在地上摔個粉碎。
小廝戰戰兢兢退下。“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在我銀刀山莊撒野!”
次日午時,雷烈與柳無眠領了銀刀令后,立即趕往正堂門外的紅線處。兩人看著滿地的尸體,俱是一愣。
“雷兄,看來對方相當棘手啊。”柳無眠道。雷烈走到一具尸體旁,單膝跪地觀察著傷口,半晌方才開口:“前胸被長劍貫穿,脖頸經脈被挑斷,招招致命,是個好手。”
柳無眠亦走到一具尸身旁,俯身查看:“手腳筋被挑斷,琵琶骨被穿,這般刑訊逼供手段,可以去你的刑堂任職了。”
“此人可能得知了山莊的布防與人手配置。”雷烈望著工堂和戶堂主管的尸首說道。
柳無眠點頭認同,雷烈霍然起身,詢問道:“既知布防,必在等換崗時辰,柳兄可要守株待兔?”
“守株不如縱火,讓他來找我們豈不更好?”柳無眠廣袖翻飛間已掠過紅線,腰間銀刀令撞在青玉腰帶上錚然作響。雷烈立即從腰間拔出雙锏,集中精神觀察四周。柳無眠連連擺手,“雷兄不必驚慌,此人一般在傍晚前后才動手。”
雷烈將雙锏收回腰間,開口問道:“傍晚如何伏擊他?”
柳無眠道:“找一所足夠大的空曠屋子,將所有可供藏匿之物悉數清除,屋中只剩墻壁與柱子,皆涂上銀鱗粉,令其無處遁形。屋內備二十名連弩手、二十名鉤鐮手,再憑借你我二人配合,他插翅難飛!”
“若他不來,又當如何?”雷烈問道。“不,他定會來。若我們未被伏擊,則他在山莊先前營造的威勢便要大打折扣。屆時明日便可派二三十人結伴下山,山莊又能如常運作。若他對下山之人動手,你我混在人群之中,還怕擒他不住?比起伏擊二三十人,終究還是今日伏擊你我更為穩妥。”
雷烈與柳無眠沿青石道折返時,銀刀山莊西側密林里,幾片松針正簌簌滑落土堆。林安抹去耳廓上沾的泥屑,丹田處游絲勁未散——方才運使「千里聽風」時,連柳無眠袖袍翻飛之聲都聽得真切。他暗笑道:“誰說我非得傍晚動手不可?”
正午將過時,林安易容成小廝阿木的模樣,兩月前他便以此混入了山莊,林安背著竹編藥簍踉蹌轉過青石道拐角。粗布鞋底刻意在青石板苔蘚上打滑,整個人重重撞向雷烈肩部。
“瞎了你的狗眼!”雷烈怒道。
“雷、雷堂主恕罪!”阿木匍匐著去抓散落的藥草,后頸衣領露出新結痂的燙疤。
柳無眠的銀絲履忽然踩住一株車前草:“阿木,你不是漿洗房的嗎,怎么負責送藥了?”
“回柳堂主,是、是吳大夫崴了腳...“阿木額頭抵著青磚,左手死死攥著藥簍邊緣。雷烈突然蹲下身,玄鐵護腕磕在石板上錚然作響。他拈起片沾著泥的艾草,“這艾草...”
“是、是后山新采的!”阿木猛地抬頭,“趙護院說、說刑堂的大人們們夜里睡不安穩…”雷烈將藥草丟進藥蔞中,“罷了,下次注意點。”阿木忙道:“謝雷堂主寬弘大量。”
寒芒在話音剛落時瞬間暴起。藏在藥蔞下的短劍貫穿了雷烈咽喉。阿木松開劍柄疾退,佝僂的脊背驟然挺直如松,林安立即撕掉面具,哪里還有一點阿木的樣子。
十二枚銀光立即從柳無眠指縫間迸射而出,林安左手五指突然松勁。那件灰布衣袍驟然垂落,旋轉著將暗器盡數兜住。那襲空蕩衣袍從空中飄落時,林安早已消失。“哪去了?”柳無眠冷汗直流,警惕的盯著周圍。
“你在找我么?”林安的聲音從柳無眠背后傳出。
柳無眠立即轉身,立即撥出腰間銀鉤斬向林安的面門,但林安的劍來得更快。只見劍光一閃,柳無眠的頭顱便飛出數米之遠,林安收劍入鞘的輕響與頭顱墜地聲同時響起。柳無眠與雷烈皆命喪當場。
傍晚時分,雷烈與柳無眠的尸首出現在紅線外。背后以血寫著“明夜子時,吳光的命,林安來取“。巡夜仆從看到兩位堂主尸身,嚇得魂飛魄散,跌跌撞撞跑去向吳光稟報。
吳光一掌將檀木桌拍得粉碎,身旁兩名小廝渾身顫抖,不敢言語。“把外出的、在莊內所有堂主都叫來!明日正堂集合,務必在酉時前趕到!陳管家,立即用飛鴿傳書!”
“是。”佇立一旁的陳管家躬身退下,徑自往暗堂方向走去。吳光取下墻上銀鱗刀,刀身映著燭火泛起寒光:“究竟是何方神圣...”
次日戌時三刻,正堂外三十名鉤鐮手與長槍手凝神戒備。堂內吳光端坐獅頭鎏金椅,二十名弓弩手手扣在懸刀處,十名金刀客立于弩兵身后,刀刃皆呈迎敵架勢。
“都戌時三刻了,各堂主怎么一個都沒來!”吳光握刀的手指節發白。陳管家抹著冷汗道:“許是在路上遇到麻煩。”
“麻煩?”刀鞘重重砸地,“那莊內的堂主呢,難不成都死絕了?”
“你猜對了。”
林安的話語從門外傳來。
正在此時,正堂外慘叫,呼喊聲、哀嚎聲此起彼伏。吳光將銀鱗刀從刀鞘中拔出,緊盯著正門處。片刻后慘叫聲漸息,只見一襲黑衣的林安緩步踏入,右手拿著銀鞘長劍,左手提著黑布包裹。
“吳莊主,可是要找這六位堂主?”林安將包裹向前一拋,六顆人頭骨碌碌滾出。
“林大俠,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屠戮我山莊眾人?”吳光左手青筋暴起扣住獅頭椅,含怒問道。
“無冤無仇?我師父師母,可都是你殺的。”吳光驚愕,陳管家在旁示意弓弩手立即放箭。二十名弓弩手正要扣動懸刀時,只見,林安左腕忽振,百十道寒星自袖中暴射而出。銀針盡數扎在眾人咽喉處。
“吳莊主的手下似乎不太老實。”林安冷冷說道。“林大俠,我們銀刀山莊,頗有些財資,想要多少金銀,您開個價.我們化干戈為玉帛,如何?”吳光說道。
“不如這樣,我與吳莊主做筆交易,吳莊主可答應?”“但說無妨。”吳光見林安語氣稍緩,指節從刀柄上松了半寸。
“你現在放下刀,不做抵抗,讓我殺了你,我便饒過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如何!”林安面帶微笑、嘲弄道。
只見吳光的臉色漸漸變得極為難看,他站起身,踢翻獅頭椅,大吼道:“給我上!”
金刀客們一擁而上,十柄金刀劈來瞬間,林安劍鋒半出。長劍斬出一道凌厲的劍氣,寒光閃過,十名金刀客刀刃斷裂,連人帶鞘斷成兩截。
吳光手提銀刀飛身向林安攻去,林安立即以長劍相迎,吳光掌中銀刀已與林安三尺長鋒戰作一團。金鐵交鳴間迸出連串星火,吳光刀勢如驚濤裂岸,刀鋒帶起破空銳響;林安劍走輕靈似驚鴻照影,劍影幻作寒星點點。雙方攻守轉換極快,短短幾秒內已交手十余回合。
林安揮劍橫劈,吳光舉刀架住劍刃。林安突然松開長劍,隨即使手指發力拔動劍柄,劍身貼著刀面急速旋轉。劍尖擦著吳光喉嚨掠過,吳光急忙后仰避開。林安左手反手抓住劍柄,身體前傾俯身運轉混元功,右拳凝聚氣勁。裹挾功力的玉碎拳正中吳光小腹,爆出悶響。
“砰!”
吳光踉蹌倒退七八步,刀尖猛插地面才穩住身形。他抬手抹去嘴角血痕,林安甩了甩發麻的左手冷笑道:“備了件軟甲,真是幸運。”
話音未落,吳光突然貼地翻滾逼近,雪亮刀光如毒蛇吐信,地滾刀法中的連環三刀直削林安腳踝。林安疾步后撤,銀刀始終如影隨形。眼看退到墻角,林安驟然縱身躍起,半空中長劍倒轉下刺,劍鋒將銀刀釘在地面,林安順勢擰腰旋身,右腿如鋼鞭般掃向吳光胸口。
吳光伸臂硬接重踢,右腳跟重重跺地,青石板上擦出半尺白痕。他借勢滑退兩步,銀刀橫架胸前擺出守勢。
林安劍尖自然下垂指向地面。他調整站姿重心微微前壓,勾了勾手掌喊道:“繼續啊!“吳光紅著眼吼道:“少囂張!“吳光以蓮花刀法攻來,銀刀瞬間化作暴雨般的攻勢,刀刃劃出密集的弧光,像是七八朵銀蓮在夜色中綻開。
林安握緊長劍左右格擋,長劍舞得滴水不進。劍鋒始終護住全身要害。當銀刀直劈時,他就用劍身拍打刀面;遇刀橫削,立刻提劍向上挑開;面對突刺時突然轉動劍刃絞住刀鋒。金屬碰撞聲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刀刃與劍身摩擦迸出連串火星。
吳光見久攻不下,即刻調動體內真氣凝聚于刀鋒,身形如旋風般急轉,刀勢陡然增強。最后朝林安斬出一道狂暴刀氣,林安舉劍側擋,右腳點地騰空旋身卸去勁力,隨即順勢長劍連點,刺出點點寒芒。吳光急忙揮刀格擋,終究未能完全招架,劍鋒掠過刀身在其臉上劃出血痕。
吳光大怒,抬手便是一記“追魂奪命掌”轟向林安胸口,掌風裹挾陰森黑氣襲來。林安俯身閃避,擰腰反手以“刺肩式”刺中吳光肩甲,長劍順勢旋轉破開護甲。吳光慌忙揮刀上挑震開劍刃,足尖猛蹬地面疾退數丈。
吳光將手按在銀刀刀柄上,輕輕一抹,掌心鮮血浸染刀刃。
秘法·血刀千影!
身形驟然化作數道虛影攻向林安,刀上血光暴漲,凝成五尺血色刀影。林安腳踏北斗七星步,長劍連刺七道劍意,后發先至匯聚于一點,劍鋒震顫。
七星劍法·七星連珠!
血色刀罡與凝練劍芒轟然相撞,林安凝聚一點的劍意忽然四散而開,一劍化作七劍,與血色刀影相交。金鐵崩裂聲中,只見吳光銀刀寸寸碎裂,四肢被盡數折斷,身軀撞狠狠撞在墻壁之上。
林安踏住吳光胸膛,劍尖挑起其下巴冷聲道:“我不會讓你輕易死的,我師父師母兩條性命,你這條賤命可抵不上。”
言罷轉身走向縮在墻角發抖的陳管家,掏出烏黑藥丸塞入其口:“此丹服下后,若一個時辰內無解藥必死無疑!”
“大人饒命!“陳管家跪地叩頭不止。“一:立刻放了地牢所有人;二:將吳光家人帶到我這;三:把山莊金庫鑰匙取來。”“是,是!”陳管家連滾帶爬沖出廳堂。
兩刻鐘后,陳管家帶著幾個壯漢沖進廳堂:“大人,按您吩咐都辦完了!”壯漢們將吳光的子女押到林安面前,金庫鑰匙被抖著手遞上。林安把解藥拋過去,待管家退至一旁。轉身走向吳光子女,少年盯著血泊中的父親,眼眶通紅:“爹...您怎么...”話音未落,劍光已劃開他脖頸,鮮血濺在林安黑衣。“畜生,有種沖我來!”吳光嘶吼著。
“別急,還有一個。”林安用劍尖挑起少女下巴。因為四肢斬斷。吳光只能趴在地上,額頭磕得砰砰響:“不要!她是無辜的,求你放過她。”
“態度轉變挺快嘛。”林安嘲諷道。
“不過,放過她?你怕不是在說笑吧?”林安擦去女孩臉上淚珠,劍鋒輕轉,少女軟倒在地,沒了氣息。
吳光屯頓時如五雷轟頂一般,萬念俱灰.突然發瘋似的吼叫:“惡鬼!我要殺了你!你會下地獄的!”“我會下地獄?”林安狂笑道。
隨即用劍鋒插進吳光肩膀,雙目通紅的說:“你他媽怎么不看看自己,殺我師父師娘,讓人家破人亡,現在知道痛苦了,憤怒了?早他媽干嗎去了!”
“像你這樣的人,”劍光驟然暴起,“要怎么去改變?”長劍斬下吳光頭顱。“你不會改變——”頭顱滾落在地:“你只有死!”
林安提起吳光頭顱,陳管家弓著腰湊近:“若無其他吩咐,小的先告退了。”
林安嗯了一聲。陳管家剛轉身要走,突然瞪大眼睛——劍尖從背后刺穿他的胸口。
“我只說過給你解藥,可沒說留你性命。”
林安甩凈劍上血珠,夜風卷著血腥味掠過庭院。將四周倒滿火油。隨即擲出火折子。那火星落在潑了火油的房屋中,“轟”地竄起沖天烈焰,火焰迅速吞噬房屋中的一切。梁柱瞬間倒塌,整個正堂化作沖天火炬。
林安站在正堂外,看著熊熊燃燒的房屋,默默說道:
“五年了,師父,您的仇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