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知即牢籠，真相在疼痛中］

學生證在掌心微微發燙。凌遲站在教學樓走廊的窗前，看著晨光中的鐘樓。玻璃倒影里，他的左腕疤痕呈現出淡金色，像是被陽光鍍了層薄釉。

“凌遲同學？“

他猛地轉身。林鷺抱著教案站在三步之外，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微微瞇起。她的耳釘換成了銀色四葉草，但右手小指上那道細長的疤痕還在。

“你的《認知物理學》選修課調到了下午三點。“她遞來一張調課單，“鐘樓B707室。“

紙張觸感異常冰涼。凌遲接過時，余光瞥見她袖口內的皮膚——那里隱約可見電路板般的紋路。更詭異的是，調課單上的墨水在陽光下泛著藍光，組成一行稍縱即逝的小字：【別相信修復過的記憶】。

“謝謝老師。“凌遲裝作沒看見異常，“鐘樓不是正在維修嗎？“

林鷺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你看錯了。“她突然抓住凌遲的手腕，指甲陷入疤痕，“是醫學院的解剖樓在維修。“

劇痛如電流般竄上手臂。凌遲的視野突然扭曲，窗外的鐘樓確實被腳手架包圍，而遠處矗立著陌生的白色建筑。但當他眨眼時，一切又恢復了原樣。

“下午見。“林鷺松開手，轉身時白大褂下擺掀起一角——她的腳踝上戴著電子鐐銬，指示燈規律地閃爍著藍光。

走廊盡頭傳來熟悉的響指聲。符駐倚在消防栓旁，保安制服穿得松松垮垮，眉間的朱砂痣紅得刺眼：“認知加固的滋味如何？“他拋來罐冰咖啡，“她剛才至少給你植入了三個虛假場景。“

易拉罐拉環上刻著微型字：【天臺 11:30】。凌遲抬頭時，符駐已經走遠，背影被陽光拉長投在墻上——那影子竟有七個重疊的頭顱。

天臺風很大。符駐蹲在水塔陰影里，手中的量子檢測儀發出急促的蜂鳴：“你的記憶熵值又升高了。“屏幕上跳動著紅色數字：87%。

“說人話。“凌遲按住抽痛的左腕。

“意思是林博士給你造的虛假記憶正在崩潰。“符駐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的機械接口，“就像這樣。“

他按下隱藏在皮膚下的開關。胸口的水晶蘭紋身突然展開，露出內部精密的量子處理器。全息投影從中射出，在空氣中組成東海市的立體模型——七個紅點分布在城市各處，彼此用藍線連接，形成巨大的六邊形。

“時空錨點。“符駐指向中央的鐘樓，“每個錨點都儲存著你的一段真實記憶。林鷺每天給你注射的認知加固劑，就是在掩蓋這些。“

投影切換到凌遲的大腦掃描圖。海馬體區域纏繞著詭異的藍光，像寄生蟲般蠕動著。“裂隙能量。“符駐的聲音低沉下來，“它讓你能感知被篡改的現實，但也加速了記憶溶解。“

凌遲突然想起什么：“你真是保安？“

符駐的投影突然變成監控畫面：深夜的保安室，他正用設備掃描一疊學生檔案。當鏡頭拉近，最上方那份赫然是凌遲的，備注欄標著鮮紅的【最終階段候選】。

“E-0的殘存程序。“符駐關閉投影，“老家伙自爆前，把核心數據轉移給了我。“他指向凌遲的左腕，“包括怎么激活你體內沉睡的鎖匠協議。“

遠處鐘聲響起。符駐突然按住凌遲的肩膀：“聽著，下午的課是個陷阱。林博士需要最后一段記憶波動來完成——“

消防門被撞開的巨響打斷了他。三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持槍闖入，領頭的亮出證件：“特別調查科。符駐先生，你涉嫌非法入侵量子教育系統。“

符駐冷笑一聲，突然將檢測儀砸在地上。爆發的藍光中，凌遲看到他胸口的水晶蘭極速旋轉，投射出E-0的全息影像：“跑！去銹鐵大橋找——“

槍聲響起。符駐的胸口炸開血花，但他竟然笑了。當保安帽掉落時，凌遲看清了他的后腦——金屬顱骨上刻著“E-0.5“的編號。

“記住...“符駐倒下的同時按下藏在腰帶上的按鈕，“認知的反面是...“

整棟樓突然停電。在黑暗籠罩的瞬間，凌遲看到符駐的身體數據化分解，化作無數光點涌入自己的左腕疤痕。

凌遲在圖書館古籍室躲到下午兩點五十。當他嘗試用電腦查詢Eclipse項目時，所有搜索引擎都返回相同的結果：“您查找的內容已被《量子安全法》第7章第13條限制“。

左腕的疤痕突然發癢。凌遲抓撓時，皮膚下浮現出微型全息文字：【認知即牢籠/鑰匙在疼痛中】。這行字很快變成倒計時：00:37:12。

鐘樓比記憶中更加陰森。本該上鎖的B707室門虛掩著，里面傳出液體滴落的聲音。推開門時，濃烈的防腐劑氣味撲面而來——這根本不是教室，而是間圓形實驗室。

七個培養艙呈環形排列，每個都連接著中央的控制臺。林鷺背對著門站在操作面板前，白大褂上沾著藍色液體。當她轉身時，凌遲看到她的右眼變成了機械義眼。

“準時是個好習慣。“她的聲音帶著電子合成的雜音，“尤其是對祭品而言。“

控制臺屏幕顯示著凌遲的全身掃描圖。在心臟位置，有個發光的鎖形標記正在脈動。林鷺的機械手指劃過屏幕：“知道為什么選你當E-7嗎？因為你父親的心臟——“

她突然按下某個按鈕。劇烈疼痛讓凌遲跪倒在地，視線模糊中看到培養艙里漂浮的東西——那不是克隆體，而是六個不同時期的心臟標本，每顆都連著人工血管，表面布滿藍色紋路。

“凌遠教授的天才設計。“林鷺陶醉地撫摸標本罐，“將記憶編碼進心肌細胞。即使肉體毀滅，量子信息也能保存二十年。“她的義眼對準凌遲，“你體內跳動的，是第七顆實驗心臟。“

疼痛突然變成灼燒感。凌遲的左腕藍光暴漲，在空氣中投射出全息鍵盤。當他本能地輸入某個序列后，整個實驗室突然斷電，應急燈亮起詭異的紅光。

“有意思。“林鷺不慌不忙地取出注射器，“看來E-0給你的不止是數據。“針筒里的液體泛著珍珠母的光澤，“可惜認知加固劑3.0能洗掉任何——“

玻璃爆裂的脆響打斷了她。某個培養艙突然炸開，保存液如浪潮般涌出。在滑膩的液體中，凌遲看到那顆心臟標本正在跳動，表面藍光組成熟悉的文字：【疼痛是鑰匙】。

林鷺的機械義眼急速變焦：“不可能！這些標本應該已經......“

凌遲抓起漂浮的標本罐砸向控制臺。當心臟接觸面板的瞬間，所有培養艙同時開啟。六顆心臟如活物般飛向實驗室中央，在空中排列成六邊形。

“你父親留下的后門。“凌遲忍著劇痛站起來，“當七顆心共鳴......“

林鷺突然扯開自己的白大褂。她的胸腔是透明的合成材料，里面跳動著機械心臟——第七顆標本的微型復制品。“早就料到了。“她冷笑著按下胸口的開關，“但你們忘了量子糾纏的......“

警報聲突然響徹全樓。林鷺的機械心臟不受控制地脫離胸腔，與其他六顆一起懸浮在空中。當七顆心開始同步跳動時，凌遲的左腕疤痕完全張開，露出下面的量子接口。

“不！“林鷺撲向控制臺，“這不在程序里！“

七道藍光從心臟射出，交匯在凌遲的胸口。在強光吞沒意識的最后一刻，他聽到父親的聲音：

“認知即牢籠......而你是撬鎖的人......“

凌遲在刺鼻的煙味中醒來。黃昏的光線透過破碎的窗戶，將滿室狼藉染成血色。七顆心臟標本散落在地，已經停止跳動。林鷺的機械軀體癱在控制臺前，頭顱不自然地扭轉著。

左腕的疤痕變成了金色鑰匙的形狀。當凌遲觸碰它時，整面墻突然變成顯示屏，播放著被加密的記憶：

——凌遠在手術臺前，將自己的心臟移植給嬰兒；

——林博士發現真相后，啟動了清除程序；

——爆炸前，垂死的凌遠將七個時空錨點的密鑰編碼進兒子心肌細胞...

“原來如此......“凌遲踉蹌著走向窗邊。遠處的銹鐵大橋正在落日中燃燒，七個橋墩依次亮起藍光。當第七道光柱沖天而起時，他的手機收到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最終階段開始。來大橋南側第三個橋墩。——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