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繭碎裂的聲音像是百萬人同時折斷脊骨。遂芫從金色血污中掙出右臂，看見自己的指節正在生長出與離歌劍相同的骨紋。溫泉沸騰的血水里，每一滴血珠都映出不同時空的終局——樂舞劍在劍冢化作石像、白露的銀發纏碎十二仙盟長老、秦無涯的殘魂在星圖中燃燒萬年。

“終于完整了。“白露頸后的血目完全占據脖頸，瞳孔中旋轉著十二仙盟的徽記。她的雙手插入溫泉，撈起無數嬰尸拼接成王座，“第三百次輪回，終于等到守陣人的肋骨歸位。“

遂芫的因果瞳突然炸裂，金血濺在樂舞劍冰冷的臉上。那些血珠并未滑落，而是滲入尸身胸口的封印符，繪出完整的星圖。當最后一顆星辰亮起時，整個藥王谷的地面開始透明，露出下方綿延萬里的神魔尸骸。

尸骸的心口插著萬丈離歌劍，劍柄處的雙鶴玉玨正在崩解。

“靈氣是詛咒。“白露的王座升起無數傀儡絲，連接著每個時空的遂芫，“上古神魔相擁而亡，怨氣凝成靈氣。十二仙盟初代盟主挖出魔神左眼煉成血月，用修士道骨做棺槨，才將這份詛咒偽裝成天恩。“

樂舞劍的尸體突然懸浮而起。封印符剝離皮膚，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樂氏族譜，每個名字都刻在離歌劍的骨節上。他的心臟位置空蕩蕩的，正是遂芫此刻劇痛的右眼窩。

“守墓人的心，本就是守陣人的眼。“白露指尖纏繞著從血月垂下的絲線，“樂家世代用血脈溫養你的右眼，直到這一世...…“

溫泉突然倒灌。遂芫在劇痛中看見真相：三歲那年穿杏黃道袍的女子，正是三百年前的白露。她將自己的右眼煉成因果瞳，植入樂家初代嬰兒體內。每個輪回的守陣人覺醒時，守墓人就要剜心獻祭。

離歌劍發出歡鳴，劍身浮現的骨節自動拼合。當第三百根肋骨歸位時，萬丈高空的血月突然睜開豎瞳，魔神的氣息壓得群山崩塌。

“該結束了。“白露王座下的嬰尸齊齊開口，“用你的眼睛，打開最后封印。“

遂芫的左眼突然淌出玉髓。在因果瞳最后的視野里，他看見所有輪回的真相：秦無涯是第一個覺醒的守陣人，他在劍冢自毀道基，將記憶封入玉玨；樂舞劍每世皆為他而死，血脈中藏著逆轉陣法的符文；而白露始終是藥王谷的傀儡，頸后血目正是魔神左眼的碎片。

最痛的是看清自己——每個輪回都親手殺死樂舞劍，用守墓人的心頭血澆灌封印。那些血滲入地脈，滋養著魔神尸骸，所謂鎮壓實為復活儀式。

“錯了......“遂芫抓住插入胸口的離歌劍，“全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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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柄處的雙鶴玉玨突然迸發青光，樂舞劍冰涼的指尖忽然顫動。三百世記憶如決堤洪流沖入遂芫識海，他看見初代守墓人跪在桃花雨中，將心臟捧給眼覆白綾的守陣人；看見第十二世白露用金針刺破傀儡蠱，卻在最后時刻被藥王谷主捏碎咽喉；最清晰的畫面，是秦無涯在時空裂隙中發現的那株嫩芽——它從初代離歌劍的裂縫中生出，葉脈流淌著銀色的光。

“你以為...輪回是無解的？“樂舞劍的尸身突然開口，封印符化作星砂飛舞。他的心臟位置生長出翡翠般的藤蔓，纏繞住離歌劍的骨節，“每次你剜出我的心臟，我都會在劍冢埋下一粒種子。“

溫泉底部傳來根系生長的轟鳴。魔神尸骸突然劇烈抽搐，萬丈離歌劍的裂縫中伸出無數翡翠藤，藤蔓上開出的銀花映亮整個地底世界。白露的王座開始崩塌，連接各個時空的傀儡絲接連斷裂。

“不可能！“白露頸后血目滲出黑血，“我明明篡改了......“

“你篡改的是星圖，卻改不了地脈里生長的記憶。“樂舞劍的虛影從劍身走出，翡翠藤在他腳下綻放成蓮，“三百世的剜心之痛，三百粒希望之種，這才是真正的《盜天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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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中的豎瞳突然暴睜，八條裹著粘液的觸手破空襲來。每條觸手末端都浮現清虛掌門的面容，他們齊聲吟唱古老的咒文，被翡翠藤凈化的地脈再度染上污黑。

遂芫的右眼徹底燃燒，因果瞳看穿三界法則。他握住離歌劍刺入自己丹田，金色血液順著骨紋流淌，在劍身繪出完整的星河圖譜。樂舞劍的虛影與他背脊相貼，三百守墓人的身影在星河中列陣。

“就是現在！“

秦無涯的殘魂從玉玨中沖出，燃燒著最后的魂力撞向血月。星圖中那個殘缺的“盜“字驟然完整，化作鎖鏈纏住魔神觸手。翡翠藤趁機攀上觸須，銀花綻放處，清虛掌門的面容紛紛龜裂，露出后面腐爛的魔神本體。

白露突然發出凄厲長笑，破碎的王座重新凝聚。她撕開胸膛，掏出跳動著的魔神左眼：“既然要終結，就讓一切歸于混沌！“左眼爆發出吞噬萬物的黑光，所過之處時空開始坍縮。

樂舞劍的虛影突然凝實。他伸手探入遂芫空蕩的右眼窩，取出那顆由三百世痛楚凝成的玉髓：“借你眼淚一用。“玉髓墜入翡翠藤根部，銀花頃刻間結出果實——竟是三百枚晶瑩剔透的心臟。

“這才是真正的祭品。“三百心臟飛向血月，在黑光中炸裂成星雨。魔神發出震碎虛空的哀嚎，離歌劍的骨節寸寸斷裂，每一截都化作樂舞劍的模樣。守墓人虛影同時結印，將星雨織成巨網，把魔神左眼拖入劍冢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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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的軀體從高空墜落，頸后血目流下最后一滴淚。淚珠中映著少年時的場景：樂舞劍偷來藥王谷的靈果，被她追著跑過三月桃花林。那枚青澀的果子最終滾落在山門前，被初入仙門的遂芫撿起。

“原來...這才是輪回的起點...“她染血的唇角翹起，在觸地前化作漫天銀蝶。銀蝶所過之處，坍塌的時空開始修復，枯萎的草木抽出新芽。

大地轟鳴著愈合。倒懸的青銅丹爐炸成星屑，爐中三百金丹如流星劃破長空，落地化作清澈的靈脈。遂芫跪在廢墟中，懷中離歌劍只剩劍柄。他的右眼窩空空如也，左眼卻映出全新的世界——靈氣如春雨飄灑，修士們驚愕地發現，運轉功法時再無神魂灼痛。

樂舞劍最后的聲音在風中消散：“下次輪回，換你做守墓人可好？“

朝陽刺破血月殘骸時，秦無涯的殘魂徹底消散。他化作的星塵掠過遂芫空蕩的眼眶，在那里種下一顆玉髓凝成的種子。遠處幸存的修士望著重筑的天地，無人看見那柄插在神魔尸骸上的斷劍，正悄然生出一枝嫩綠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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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新生靈脈源頭。

遂芫獨坐桃樹下，左眼蒙著樂舞劍的素紗。翡翠藤從地脈深處攀援而上，在他腳邊開出一朵并蒂銀花。花蕊中懸浮著兩枚玉簡，一枚刻著完整的《盜天訣》，另一枚記載著三百世輪回的真相。

“你果然在這里。“熟悉的女聲響起，發間別著銀蝶簪的少女踏花而來。她頸后疤痕新生出桃花紋樣，掌心托著枚青澀的靈果，“藥王谷的桃樹結果了，嘗起來...像少年時的春天。“

遂芫左眼突然刺痛。因果瞳雖毀，卻仍能看見少女魂魄中閃爍的銀蝶光點——那是白露消散前，最后一絲未被污染的元神。

翡翠藤忽然劇烈搖晃，新芽綻開的葉片上，浮現樂舞劍模糊的笑顏。清風拂過山崗，漫天花雨中有劍鳴清越如歌，似是故人踏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