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揚的大腦，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高速運轉著。

那名為“啟智”的存在，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超新星，瞬間在他意識的宇宙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三大核心功能——未來七十年的龐大數據信息庫、超越時代的超距信息處理與分析能力、以及堪稱逆天的學習與記憶輔助！

這哪里是什么金手指，這簡直就是通往神壇的天梯！

一瞬間，無數宏偉壯麗的藍圖在他腦海中瘋狂鋪展、交織、碰撞，激蕩出絢爛奪目的火花。

“高考？呵呵……”陸揚幾乎要忍不住嗤笑出聲。有了“啟智”，別說區區高考，就算是直接去解哥德巴赫猜想，他都覺得并非遙不可及！前世那些讓他輾轉反側、抱憾終身的考試失利，如今看來，不過是彈指間便可碾碎的塵埃。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站在講臺上，面對臺下鴉雀無聲的師生，侃侃而談著超越這個時代的物理定律或是數學模型，享受著震驚與崇拜的目光……

“還有財富……”他的心臟因為這個詞而劇烈地跳動起來。未來七十年的信息！這意味著什么？改革開放初期的每一次政策紅利，每一次經濟浪潮，每一次技術革新……那些在前世只能從新聞報道或發家者口中聽聞的、令人扼腕錯過的黃金機遇，如今都如同攤開的藏寶圖，清晰地展現在他眼前！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點石成金，在即將到來的市場經濟大潮中乘風破浪，建立起一個屬于自己的商業帝國，將前世所有的貧窮、窘迫、求人看臉色的卑微，統統踩在腳下！

“家人……”陸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些許。前世，因為自己的失敗和不如意，父母操碎了心，直到晚年也沒能享受到他這個兒子帶來的榮光和安逸，反而常常因為他的事情而愁眉不展，甚至在鄰里面前抬不起頭。這一世，他要讓他們過上最好的生活，住寬敞明亮的房子，不再為柴米油鹽發愁，讓他們因為有他這個兒子而驕傲自豪！

甚至……他的視線，如同被無形的引力牽引，不受控制地、極其短暫地掠過身旁那個安靜垂眸、認真聽講的側影。蘇曉蔓……前世那個如同白月光般遙不可及的女孩，那個因為他高考失利、人生軌跡分叉而最終消失在人海中的身影。這一世，他有了重新站在她身邊的資格，甚至……有機會去彌補那個深埋心底數十年的遺憾？這個念頭如同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蕩漾開圈圈滾燙的漣漪，讓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嘴角那抹即將揚起的、混合著自信與期待的弧度。

學業的巔峰、財富的自由、家庭的圓滿、情感的慰藉……前世所有求而不得的奢望，此刻都仿佛觸手可及！那顆飽經滄桑、沉寂了太久的心臟，此刻被一種名為“希望”的熾熱巖漿徹底點燃，每一次搏動都充滿了改天換地的力量！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手握王炸的賭徒，即將掀開人生的新牌局！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這種近乎狂熱的興奮之中，幾乎要被未來無限的可能性沖昏頭腦時，腦海中那個始終保持著絕對零度般冰冷、理性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如同在沸騰的油鍋里驟然滴入了一滴冰水，瞬間讓他激蕩翻涌的心緒為之一滯，那股沖天的熱浪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冰墻。

【“補充說明：基于當前交互階段及權限設定，本單元現階段功能僅限于信息處理與分析輔助，無法直接干涉物質世界。”】

無法……直接干涉物質世界？

陸揚微微一怔，臉上的肌肉似乎都僵硬了剎那。

什么意思？

他剛才還在幻想，“啟智”是不是能像科幻電影里演的那樣，幫他用意念移動個粉筆擦，或者悄無聲息地改動一下電腦數據，甚至在關鍵時刻影響一下別人的思維？現在看來……全是他一廂情愿的臆想？

這個“啟智”，更像是一個無所不知、算無遺策的超級顧問、一個容量無限的云端大腦，而不是一個能夠直接動手、幫他解決一切物理層面問題的萬能仆從或者阿拉丁神燈？

這個認知，像一盆帶著冰碴的冷水，從頭到腳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那剛剛膨脹到極致的、幾乎要沖破天際的興奮感，如同一個被猛然戳破的巨大氣球，“嘭”地一聲，迅速地干癟、回落。雖然不至于完全消失——畢竟，信息處理和分析能力，尤其是在這個信息匱乏、決策依賴經驗和直覺的八十年代，其價值依然是難以估量的巨大優勢——但這無疑給他剛剛在腦海中描繪出的那些過于奔放、甚至有些異想天開的藍圖，狠狠地劃上了一道冰冷而堅硬的現實框線。

看來，路還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事情還是要自己一件一件做。“啟智”能提供地圖和攻略，但開路和打怪，還得靠他自己這個“玩家”。

陸揚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接受這個現實。也好，至少這樣更真實一些，不至于讓自己徹底迷失在不勞而獲的幻想里。他調整著心態，試圖重新評估“啟智”的價值和自己的行動策略。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掉這個“功能限制”帶來的沖擊，啟智接下來的話，卻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一道驚雷，狠狠劈在他的心頭，讓他剛剛稍稍平復的心跳再次瘋狂地擂動起來，但這一次，不再是興奮，而是驟然襲來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驚懼。

【“再次提示：‘歸航者’協議的激活，伴隨著未知的‘代價’。”】

啟智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依舊是那種仿佛宣讀程序代碼般的平板無波，但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陸揚的神經上。

【“關于‘代價’的具體內容、觸發條件及影響范圍，均超出初始信息披露權限。請宿主知悉并審慎評估。”】

未知的……代價？！

這四個字，仿佛擁有某種凍結靈魂的魔力，瞬間將陸揚從對未來的憧憬中徹底拽了出來，狠狠摜在冰冷的現實地面上。

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從他的尾椎骨升起，沿著脊柱急速攀升，直沖天靈蓋，讓他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后頸的汗毛都根根倒豎起來。

果然！

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天下間，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饋贈！

前世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了五十年的經歷，早已讓他對“等價交換”這個冰冷而殘酷的宇宙法則有了刻骨銘心的認知。他死里逃生，逆轉時空，重獲青春，還莫名其妙地綁定了這樣一個堪稱逆天的未來科技造物……如此巨大的“收益”，怎么可能一點“成本”都不需要付出？

之前他雖然也有過一絲模糊的疑慮，但都被重生的巨大喜悅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給壓了下去，潛意識里不愿意去深究。直到此刻，被啟智用這種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的方式，赤裸裸地揭示出來！

“代價……”

這兩個字仿佛帶著千鈞重負，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未知……

這個詞，比任何已知的、哪怕是再可怕的代價本身，都更令人恐懼！因為它意味著無限的可能性，意味著懸在他頭頂的那把利劍，隨時可能以他完全無法預料、也無法承受的方式落下！

陸揚的臉色，在短短幾秒鐘內，變得有些蒼白。他感覺自己像是誤入了一個華麗卻充滿陷阱的宮殿，剛剛還在為發現的寶藏而狂喜，下一秒就被告知，走出這座宮殿需要付出的過路費，可能是他的一切。

教室里，物理老師張建國抑揚頓挫的講課聲還在繼續，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蟬鳴聲隱隱約約，一切都和幾分鐘前沒什么兩樣。但在陸揚的感覺里，整個世界仿佛都蒙上了一層陰冷的灰色。

那剛剛還清晰無比、光芒萬丈的未來藍圖，此刻像是被潑上了一層濃墨，邊緣模糊，核心區域更是籠罩在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興奮，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幾乎要將他吞噬的驚懼和茫然。

他，似乎握住了一把能夠開啟新世界大門的鑰匙。

但這把鑰匙，似乎……也捆綁著一副沉重而冰冷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