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誰占理，誰丟人，誰想趁機訛詐，可就一清二楚了！”

這番話，軟中帶硬，既給了臺階，也亮出了底線。

趙寡婦在院墻外聽得是抓耳撓腮，本以為能看到王老太傾家蕩產的好戲，沒想到這老虔婆三言兩語，竟然就要把事情給壓下去了！

她心里那個氣啊，恨不得沖進去幫著孫家吵嚷幾句，可一想到王志玲先前那股狠厲勁兒，還有那神神叨叨的“土地爺顯靈”，她又有些犯怵，只敢在心里暗罵幾句。

孫家父母此刻是騎虎難下。王志玲把話說到這份上，他們若再糾纏不休，真鬧到隊長和公社那里，吃虧的肯定是自己。訛詐的名聲一旦傳出去，以后在屯子里還怎么做人？

更何況，王志玲那篤定的神情，讓他們心里發虛，萬一這老太太真有什么門路，或者認識什么懂行的人，把他們賭博的事情再捅出去……

孫大海咬了咬牙，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惡狠狠地瞪了王志玲一眼，又看了一眼旁邊一臉為難的張老師，知道今天這筆橫財是敲不到了。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十塊就十塊！算我們倒霉！”

孫母也蔫了下來，不敢再多言語，只是那雙眼睛里，依舊充滿了不甘和怨毒。

“這就對了。”王志玲淡淡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他們會妥協。她轉身對李娟說道：“去屋里，拿十塊錢出來。”

李娟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屋。她心里雖然也肉疼那十塊錢，但比起先前那駭人的六十塊，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況且，婆婆今天這番表現，著實讓她刮目相看，那股子鎮定和犀利，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

很快，李娟拿著一沓零散的毛票和幾張角票走了出來，仔細數了十塊錢，遞給了王志玲。

王志玲接過錢，當著孫家父母和張老師的面，一張一張地點清，然后遞給孫大海：“孫大哥，錢你點點，十塊，一分不少。”

孫大海一把抓過錢，胡亂塞進口袋，連點都懶得點，拉起自家孩子，又狠狠剜了王建剛一眼，帶著老婆，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王家院子，那背影，怎么看怎么狼狽。

張老師看著這一幕，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對王志玲拱了拱手，說道：“王大娘，今天的事情……唉，建剛這孩子，您以后還是要多加管教啊。學校那邊，我會如實匯報，但屢次犯錯，影響確實不好。”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癱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王建剛，搖了搖頭，也轉身離開了。

外人一走，院子里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王志玲一言不發，轉身回了自己那間低矮的東廂房，屋門“吱呀”一聲關上，隔絕了內外。

李娟和王建業站在院子中央，看著那被拿走的十塊錢，心里如同被挖了一塊肉，疼得厲害。那可是十塊錢啊！

省吃儉用多久才能攢下來？就這么打了水漂！可他們看著東廂房緊閉的屋門，感受著從門縫里透出的那股子寒意，卻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王建剛還癱坐在地上，臉上又是泥又是淚，小腿和屁股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又怕又恨。

他沒想到，一向最疼愛他的娘，今天竟然會對他下這么重的手，還讓他當著外人的面丟了這么大的臉。

院子里靜得可怕，只有風吹過墻角那對草垛時，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東廂房內，王志玲坐在炕沿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剛才在外人面前強撐的鎮定，此刻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和疲憊。

十塊錢！原主辛辛苦苦攢下的最后一點家底，就這么被這個不成器的逆子給敗掉了！

這個家，大兒子王建業懦弱無能，兒媳李娟有點小心思卻上不得臺面，二女兒王秀琴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現在這個最受寵的小兒子王建剛，更是個惹是生非、謊話連篇的禍害！

一個個的，都是豬狗不如。

王志玲越想越氣，只覺得一股邪火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她猛地站起身，指節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

不行！這個家，不能再這么下去了！這些歪了的樹苗，必須狠狠地修理！

尤其是王建剛這個劣根難改的小畜生，今天若不給他個刻骨銘心的教訓，將來只會闖出更大的禍事！

“王建業！”王志玲猛地拉開屋門，對著院子里喊道，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沙啞。

王建業一個激靈，趕緊應聲：“娘，我在！”

“把那個小畜生給我拎進來！”王志玲指著還癱在地上的王建剛，語氣冰冷。

王建業不敢怠慢，連忙上前，一把拽起還在發愣的王建剛，連拖帶拽地把他弄進了東廂房。

李娟也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不知道婆婆接下來要做什么。

王建剛被推進屋，看到母親那張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臉，嚇得腿肚子直哆嗦，“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帶著哭腔求饒：“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您別生氣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現在知道錯了？晚了！”王志玲冷哼一聲，胸中的怒火卻絲毫未減。

她覺得，這個家里，一個二個都是敗家子，不給他們立立規矩，往后還不知道要鬧出什么幺蛾子！

王志玲厲聲大喊：“家法伺候！”

王建業和李娟都聽得一愣，面面相覷。王建業壯著膽子，小聲問道：“娘……咱……咱家哪里有家法啊？”

王志玲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噴出火來：“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說著，她猛地轉身，走到墻角，從一堆雜物里翻找起來。片刻之后，她手里多了一根顏色發黑、布滿細密裂紋的破舊掃把棍子！

那棍子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頂端的枝杈早已磨禿，只剩下一截光禿禿的木桿，卻更顯得沉重。

王志玲握著那根掃把棍子，眼神冰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王建剛，一字一句地說道：“今天，我就讓你好好嘗嘗，王家的家法，是個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