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撲簌簌砸在礦洞外的枯藤上，楚楓握著新鑄的黑劍，劍脊上暗紅紋路如血脈搏動。鐵狂徒的鍛鐵聲停了，他忽然將燒紅的劍胚插入雪地，滋啦騰起的白霧里浮出張猙獰鬼面。

“今夜子時，劍冢開。”

老鑄劍師獨(dú)眼在陰影中泛著狼似的幽綠，鋼指捏碎酒壇：“三百年來進(jìn)過劍冢的活人，只有兩個——上一個是你楚家先祖。”

楚楓的劍匣在膝頭震顫。自那夜禁地異變后，匣中殘圖竟與雷龍骨縫里的青銅碎片拼出半幅星軌，直指極北歸墟。他摩挲著地圖邊緣焦痕，忽然問：“你早知道我的身份？”

鐵狂徒喉嚨里滾出沙啞的笑。他扯開衣襟，心口赫然烙著劍匣形狀的疤，皮下似有活物蠕動：“當(dāng)年道天圣域造劍骨，九百九十九個劍童里，我是唯一沒被熔成渣的殘次品。”鋼指突然扣住楚楓手腕，“而你，是完美的容器。”

洞外傳來雪梟尖嘯。

楚楓甩開他的手，劍氣在巖壁犁出三丈溝壑。鐵狂徒卻不躲，任由碎石擦破臉頰：“憤怒？等你知道楚家祖訓(xùn)寫的是什么，怕是連五臟六腑都要嘔出來——‘養(yǎng)劍骨，飼天宮，千年劫至祭親族’……”

話音未落，黑劍已抵住他咽喉。

“再提楚家，死。”

楚楓的金瞳在黑暗中灼灼如妖，蒙眼布早不知丟在何處。鐵狂徒卻咧嘴笑了，露出缺了半截的舌頭：“小子，你心里清楚，那夜禁地的龍吟為何只驚動外門長老。”

劍尖微顫。

是了，天劍閣七十二峰峰主無一現(xiàn)身，連洛清雪追到半途都被召回。整件事像被無形大手抹去痕跡，仿佛他楚楓只是塊硌了鞋底的碎石。

“因?yàn)橛腥艘慊睢！辫F狂徒的鋼指彈開劍鋒，叮的一聲火星四濺，“活到九霄天宮重啟那日，當(dāng)那把最鋒利的祭刀。”

子時的劍冢比傳說更駭人。

斷劍成林，每柄劍柄都掛具風(fēng)干尸骸。楚楓踏過某具幼童骷髏時，聽見鐵狂徒在身后低語：“這些都是歷代劍骨候選者，最小的不過七歲。”

祭壇中央的石劍突然嗡鳴，楚楓懷中的劍匣應(yīng)聲開啟。黑劍脫手飛出，與石劍殘軀轟然相撞，迸發(fā)的光焰中浮現(xiàn)出紅衣劍客的虛影——那人眉眼與楚楓七分相似，劍指蒼穹時，九重驚雷劈落如天罰。

“楚昭南，楚家初代家主。”鐵狂徒的聲音帶著扭曲的快意，“也是道天圣域最年輕的劊子手。”

幻象突變。

紅衣劍客跪在血池中，懷中抱著具女尸。三千劍修結(jié)成誅魔陣，咒文化作鎖鏈洞穿他琵琶骨。楚楓突然頭痛欲裂，那些咒文竟與劍匣內(nèi)層的符篆同源！

石劍徹底碎裂的剎那，地底傳出龍吟。白骨雷龍破土而出，空洞的眼窩鎖住楚楓，頜骨間青銅碎片叮當(dāng)作響。楚楓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龍魂竟溫順地垂下頭顱。

“果然……”鐵狂徒獨(dú)眼充血，“只有真正的劍主能駕馭雷獄骨龍。”

幽藍(lán)龍焰照亮洞窟時，楚楓在龍角縫隙看到刻字——那是段以血書寫的遺訓(xùn)：“楚氏后人若至此，速毀劍匣，莫赴歸墟。”

寒意順著脊梁攀爬。

懷中劍匣突然發(fā)燙，羊皮卷上的《太虛劍經(jīng)》滲出猩紅。楚楓咬破舌尖，以血為墨在掌心畫符，這是他墜崖那夜從劍匣夾層悟出的禁術(shù)。龍魂感應(yīng)到什么，突然暴怒地撞向洞頂。

“小子！快用劍經(jīng)鎮(zhèn)壓！”鐵狂徒的吼聲被落石淹沒。楚楓卻反手將血符拍向自身靈臺，霎時七竅流血，神識卻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看清了龍魂深處的記憶——紅衣劍客楚昭南剜出劍骨投入熔爐，爐中赫然是初代劍匣！

轟隆！

礦洞坍塌的前一瞬，雷龍卷著楚楓沖入云霄。他在獵獵風(fēng)聲中回頭，見鐵狂徒站在廢墟間仰天大笑，鋼臂扯開胸腔，掏出血淋淋的劍形魂玉：“告訴道天圣域的老東西，老子這把殘劍……折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