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靜在酒店大堂看到雅晴與一名中年男人見面,實際是她與歐陽慧茹一起為谷鋒介紹女朋友。
二樓的法式餐廳里,柔和的鋼琴聲流淌在空氣中。雅晴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連衣裙,襯得膚色格外白皙。她身旁坐著的是歐陽慧茹,兩人中間是個陌生女子,約莫三十出頭,梳著干練的短發,戴一副金絲眼鏡,正微笑著聽對面的谷鋒說話。
“這位是章雪菲,我同事。”歐陽慧茹介紹道,“剛從美國回來的心理學博士,現在在市實驗中學教生物。”
谷鋒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襯衫,袖口卷起露出結實的小臂。他禮貌地為章雪菲斟了杯紅酒:“久仰,章博士。我最近正好在研究青少年犯罪心理,有機會想向您請教。”
“谷教授客氣了。”章雪菲的聲音清脆悅耳,“我在美國時讀過您關于未成年人司法保護的論文,很有見地。”
雅晴看著兩人相談甚歡,悄悄碰了碰歐陽慧茹的手肘:“慧茹姐,我們不是還要去大悅城買衣服嗎?”
歐陽慧茹正夾著一塊鵝肝,聞言眨了眨眼:“有嗎?我說過嗎?”
“當然啦!”雅晴提高音量,隨即意識到失態,壓低聲音道:“上周就說好的,你忘啦?”
兩人起身告辭時,谷鋒明顯愣了一下,章雪菲倒是落落大方地遞上名片:“希望有機會再聊。”
一出餐廳,雅晴就拽著歐陽慧茹快步走向電梯:“你是豬啊?他們聊得那么好,我們杵在那兒多尷尬!”
“我看谷教授眼睛一直往你身上瞟呢。”歐陽慧茹促狹地笑,“人家章老師問他犯罪心理學的問題,他倒好,三句不離'雅晴上次也這么說'。”
雅晴的臉頓時紅得像她車子的顏色:“胡說什么!我都...我都離過婚的人了...”
紅色高爾夫駛出停車場時,夕陽正把運河染成金色。歐陽慧茹搖下車窗,任風吹亂她的短發:“說真的,何仁懷最近表現怎么樣?”
雅晴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還...還行吧。至少按時回家了。”
“什么叫還行?”歐陽慧茹突然嚴肅起來,“他上次出軌的教訓還不夠?要我說,你就該——”
“慧茹姐!”雅晴猛地踩下剎車。運河大酒店的霓虹燈牌下,那輛熟悉的黑色寶馬5系正安靜地停著,車牌尾號三個8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副駕駛座上,歐陽慧茹倒吸一口冷氣:“這不是何仁懷的車嗎?他說今晚去哪來著?”
雅晴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發白,指腹因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她盯著停車場那輛黑色寶馬,車窗上凝結的水霧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剜著她的心。
“他下午明明說……醫院有緊急手術。”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仿佛在自言自語,“原來是在酒店做手術啊……”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只嘗到滿嘴苦澀。
歐陽慧茹一把按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腕骨:“走!下車!”她咬牙切齒,“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狐貍精敢勾引有婦之夫!”
雅晴卻搖了搖頭,渾身脫力般靠在座椅上:“抓住他們又能怎樣?大吵一架?撕破臉?然后呢?”她的聲音發顫,像是隨時會斷裂的弦,“我早就懷疑了……只是沒想到,他會這么明目張膽……”
“傻啊你!”慧茹恨鐵不成鋼,“現在是你占理!拍照、錄像,留證據!離婚讓他凈身出戶!”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真皮座椅里,“這種男人,就該讓他身敗名裂!”
雅晴苦笑:“你知道他們在哪個房間?難道我們要一間間敲門,像個瘋子一樣挨個找?”
慧茹沉默了一瞬,隨即瞇起眼睛:“那就在這兒等!他們總得出來!”她掏出手機,調出相機模式,“等他們一露面,我就拍下來,看他還怎么狡辯!”
雅晴沒再說話,只是盯著那輛寶馬。車窗上的霧氣更重了,像是蒙了一層紗,可隱約還是能看見里面人影晃動。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喉嚨發緊,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好。”她終于開口,聲音冷得像冰,“我們等。”
十月的夜風裹挾著運河的水汽,從車窗縫隙里鉆進來,冷得刺骨。雅晴環抱住自己的手臂,指尖已經凍得發僵。她盯著遠處那輛紋絲不動的寶馬,眼睛酸澀得幾乎要流淚,卻固執地不肯眨眼,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阿嚏!”她又打了個噴嚏,鼻尖通紅。
慧茹皺眉:“你開暖風啊,再這么凍下去,明天非感冒不可。”
雅晴搖搖頭,聲音輕得像嘆息:“車一啟動,車燈就會亮……萬一被他發現,他不過來怎么辦?”
慧茹張了張嘴,最終只能嘆氣,脫下自己的薄外套披在雅晴肩上:“那你先披著。”
兩人沉默下來,車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遠處偶爾有車輛駛過,車燈掃過她們的臉,又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窗聲嚇得雅晴一顫。轉頭看去,谷鋒正彎著腰站在車外,眉頭微蹙。慧茹降下車窗:“你怎么來了?”
谷鋒呼出一口白氣:“章老師車停錯位置了,在對面停車場,我剛送她過去。”他頓了頓,目光在雅晴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你們怎么還在這兒?”
慧茹干笑兩聲:“哈,那姑娘也是個馬大哈。”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滴”的一聲——何仁懷的寶馬車燈閃爍兩下,車門解鎖了。借著停車場昏黃的燈光,一男一女從陰影處走出來。男人身形有點像是何仁懷;女人微胖,踩著高跟鞋,親密地挽著他的手臂,兩人低聲說笑著,很快鉆進了車里。
雅晴的呼吸幾乎停滯,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谷鋒察覺到氣氛不對,順著她們的視線望去:“那是……?”
慧茹咬牙切齒:“我們正在抓——”
“慧茹!”雅晴猛地打斷她,聲音顫抖,“別說了。”
車內再次陷入死寂。遠處的寶馬靜靜地停在那里,車窗漆黑,像一頭蟄伏的野獸。沒有人知道里面正在發生什么,也沒有人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雅晴只覺得渾身發冷,連骨髓都浸透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