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許都城內也僅有城東城與城北還能見到炊煙，尋常百姓家一日不過兩餐，自是不會臨近宵禁前才做飯食。

徐府內的嘈雜，也是不會引起什么人注意的，而丞相府中，曹操也正與荀彧共同用餐。

整個北境，能與曹操單獨共餐得此殊榮的臣子，不過五指之數，其中荀彧當為第一，而去年去世的鬼才郭嘉當為第二！

作為丞相的飯食，自然不是什么尋常之物，但主食對于現代人來說，卻熟的不能再熟了，曹操看著碗中的大米，笑著問荀彧。

“而今城中精米價幾何？”

作為掌管整個大漢財務的大管家，荀彧對于糧食的價格可謂是諳熟于心，不假思索回道。

“稻谷多產南方，商隊運轉至許都加之損耗可賣到千錢一石。”

“我北地尋常百姓所食粟米而今算來，需兩百錢一石。”

“麥子雖便宜一些，但也需一百五十錢上下方可購買一石......”

聞言，曹操將手中的碗筷放下，看著那雪白的米飯卻也覺得不香甜了。

固然粟米與麥子產量遠高于這稻米，但其中的價格卻遠遠不及，何況這漢初不過三十錢一石的粟米，而今卻翻了幾番。

統治整個北地的曹操，自然知曉這意味著什么，但也無可奈何。

“軍屯而今可能有富余？”

曹操問及軍屯，荀彧自然是沒辦法回答，一旁悶頭吃飯的曹仁聽到此處，才有了插嘴的機會。

“大哥，青州軍尚且能自足，至于其它......多需朝廷補給......”

為何青州軍能自給自足其它部曲需要朝廷補給，曹仁不敢多說，曹操卻也知曉緣故。

那青州軍本就是由黃巾霍亂時期產生的起義軍，后投降于曹操便也只知曹操而不知他人。

這是曹操這些年最為嫡系的部隊，軍屯制度也只有青州軍做的最好，至于其他部曲，拋開曹家嫡系直接領導的部隊，其它多為世家大族所掌控。

讓他們屯田也別指望能做出什么成效，只不過是盡量減少他們向朝廷索求的糧草罷了。

這些世家大族能不知道屯田的好處？只不過是將屯田變私田，攜著大軍無度索求朝廷，養肥自己的傭兵自重罷了。

曹操為之頭疼，但也的確沒什么好辦法解決此事，便也作罷不再談論。

“我聽聞，長倩那臭小子近日頻繁出入徐府，文若可知此事？”

看似曹操無意提及，可荀彧安能不知曹操這是起了些許疑心？雖然心中腹議他曹操連自己的女婿都懷疑，荀彧卻也面不改色。

“我觀主公對此人頗為上心，便遣犬子前往試探。”

“說來也是可笑，聽我那犬子所言，這徐庶并不關心朝政，反倒是飯食頗有研究。”

“近日得了那思巢，便是每日喂鳥練字，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妥......”

荀彧作為曹操的王佐之才，曹操倒也不是懷疑對方背著他有什么心思，只是疑惑為何自己這親家對徐庶上心。

得到這個結果，曹操便也放心下來，口中還自嘲的說道。

“那徐庶欺我太甚，這所謂的思巢放去后完全不見歸來，哪有他說的那般奇異！”

“飯食之事，君子遠庖廚，他一文人研究這些作甚，小道爾......”

荀彧對此只是笑了笑，當初荀惲第一次匯報與他的時候，他又如何不是這般想的。

直到自己那長子鼓搗了許久，將徐庶所制飯菜復原出來，荀彧才知此人定是大才。

若是從前他必然是如實稟報于曹操，可伴隨著近些年曹操所為，荀彧不得不多思慮一些。

以往同道中人，而今看似相談甚歡，卻也走到了人心隔肚皮的地步。

......

將飯桶荀惲送走的徐庶，也總算能休息片刻，由于腿傷不能走動，便又躺回了院中的躺椅之上。

這躺椅也是近日讓石韜去找胡商定制的，漢時可沒這種產物，至于后世的椅子，也是近些年胡商帶來的，被稱之為胡凳。

胡凳多為公子哥拿來取樂的東西，至于如何取樂大抵上只有他們家中的小妾，或是青樓上的姐兒們知曉了。

手中握著一把麥子，徐庶不時投喂幾顆置于那竹籠內，聽著那鴿子咕咕聲，腦海中盤算了一下。

據徐庶觀察，這兩對鴿子可不像是商人所言的一雄一雌，畢竟這鴿子又不像是人類，還時不時的夫妻床頭吵架床位和？

若他所料不錯，這四只鴿子若是放飛，定然都不會回轉，但若是如此，又怎么讓曹操徹底安心？

那便需要他繼續從百姓手中收取鴿子，培養些許能回來的鴿子以安曹操之心！

今夜他便準備放飛一只，看看這鴿子能不能飛往自己想去的地方，明知這是一場豪賭，但徐庶想試一下。

按荀惲所言的，若真的是曹操的刻意試探，徐庶便也認栽了，畢竟連諸葛村夫都能提前叫出來，那曹操不贏天理難容！

喚來侍女取來筆墨，徐庶安心練字以待深夜。而他讓石韜尋人幫他特制的竹制搖椅，也起了作用。

若是他練字期間刻意尋那竹筒綁在鳥兒腳踝，定然會被潛伏府中的侍女稟報于曹操，但此刻他讓人尋來竹筒可是為了優化搖椅，便也沒什么可疑的了。

將心中所想反復盤算待到星空璀璨，徐庶才從懷中取出一小片錦帛，用那毛筆尖端小心書寫，待到所想書完還需吹干才能卷起。

提前削好的竹筒不過小拇指大小，表面也做了防水處理，將這錦帛塞入竹筒也費了不少時間。

只是可惜這紙張確實是有，但也的確購買不到，曹操或許有但徐庶可不敢問他討要。

懷揣著忐忑的心情，徐庶將籠中的鴿子取出，卻又不放心的試了試那綁在腳踝處的竹筒。

又用小刀在那捆綁處削了一個小凹槽確保穩定，方才將鴿子放飛出去。

府內侍女聽到聲響抬頭望去，見是哪鴿子也沒有什么驚異，近些時日放飛鴿子的公子哥可不少，她們還以為自家的恩主要再養些時日再放飛，卻不想也這般猴急。

乃至于守候在徐府外的甲士，見是哪鴿子飛出，也未仔細探查，倒是笑言與其放飛不若殺了吃肉的言語。

但真的去射殺他們也是不敢的，千金買來的鳥豈是他們這些卑賤的東西敢觸碰的？

望著遠去的鴿子，徐庶掌心微微冒汗，見府內外沒有人因此驚動，才又松了口氣。

他知道后世信鴿能傳遞信件，但自己這次是否能成，卻不得而知了，只希望那自稱村夫的家伙靠譜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