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之事，大抵上徐庶都已知曉，自那以后世上再無那古道熱腸的曹阿瞞，只剩梟雄曹孟德。

聽著身邊微起的鼾聲，曹操不滿的抓起一捧泥土，照著徐庶面龐丟去。

驚醒的徐庶揮袖將面容上的塵土拂去，訕訕一笑卻也不尷尬，沒頭沒腦的回了句。

“然后呢？”

然后？曹操恨不得方才沒有講起自己年少經歷前，就把這混賬給剁了。

但又不得不說，徐庶這般少年的心性，與當初的自己何等相似。

“你覺得這個故事怎么樣？”

“不怎么樣，又臭又長！”

一問一答間，兩人俱是大笑起來，待到小腹微酸才又作罷。

曹操起身，五十多歲的年紀，令他沒了當年的從容，若不是徐庶扶了一把還得轉身趴著才能站起。

從徐庶自爆到曹操的自我敘述，兩人似乎像是什么也沒發生一般，望著天空不知想些什么。

“元直！”

“你可知我當初為何執意要你為官？”

來了來了，坦白局來了，接下來就是委以重任視為心腹么？徐庶心中暗自思索，口中快速回答道。

“安撫世人為假，制衡世家為真！”

世家！這是曹操心中邁不過去的坎，不單單是年少的不堪回首，而是位高權重后的宿夜難眠。

有人說過屁股決定腦袋，曹操亦是如此，自從他一步步將權力握在手中，才知并非當年的天子不想破除弊病。

就算你權柄滔天，在大漢四百年錯綜復雜的世家面前，也不過是一條微微老矣的病龍。

而曹操自認為能破除一切，卻最終發現自己不過是世家推出來的話事人。

只要他稍微異動，手下的世家俱是躁動，所以有些動作他不能自己上手，他需要有個人去代表自己！

而這個人，便是徐庶！也唯有徐庶能完全脫離他手中地盤內的世家控制。

此刻兩人也不再互相試探，反倒是直來直去迅速溝通起來。

“元直可知，這天下世家幾何？一郡之地名門望族數十，放眼天下不知幾何！”

“天下傾頹國民積弱，然世家仍可屹立，或為多方下注圖謀再續輝煌！”

“我欲打破桎梏，故而欲速南下取荊州、滅江東、平益州！”

“乃是為國為民再造福祉，元直可愿助我？”

這些話騙一騙別人可以，徐庶多次試探，早就知道這老小子的野心，再說這等冠冕堂皇的話實在是多余了。

但曹操還想當那啥立牌坊，徐庶便也隨他意，拱手垂目道。

“主公！天下黎民于水深火熱，無不祈求我主援救，還黎民安定！”

“庶愿效犬馬之勞，助主公安定天下！”

從前徐庶稱呼丞相，只是官位上的稱呼，而今喚曹操為主公，才算是進入了曹操麾下。

見徐庶上道，曹操便也將戲做全，伸手將躬身的徐庶扶起，開懷大笑。

當然，如此情形卻不足外人道也，只知今后曹操丞相府邸多了一位常客——徐元直！

與此同時，荊州襄陽城內，劉琦府中卻上演了一出活捉諸葛亮的戲碼。

緣是劉琦去新野找劉備求救，劉備不忍插手宗親之事，卻也不愿子侄劉琦出事，便讓其去求諸葛亮。

諸葛亮本意便是讓劉琦、劉琮內斗，而后輔佐劉備順勢拿下荊州以抗曹軍。

自是不肯出計相助劉琦，哪怕徐庶有信前來，說主公定然不肯拿荊州讓他早做打算。

做什么打算呢？即便曹軍現在南下，劉備豈能在劉景升還活著的時候棄城而逃？

雖然徐庶說劉跑跑的戲言，諸葛亮也未曾動搖自己的決心，直到現在被劉琦設計誆騙到二樓，才恍然大悟。

如若不是自家主公的提點，這劉琦又怎么能想到如此計策？

諸葛亮何許人也？即便是劉琦痛哭流涕跪于面前，他也必不能相救。

只不過徐庶當初所言，乃是退守江陵聯孫抗曹，他的意思則是奪荊州而聯孫抗曹。

如今見自家主公確無奪取荊州的意思，諸葛亮嘆息之余卻又升起一計，順水推舟將那劉琦扶起。

“公子可知春秋時申生、重耳之事？”

劉琦聞言一愣，卻不知諸葛亮所言意欲何為，諸葛亮嘆息一聲。

這腦子，難怪能被外戚玩到這般田地，看來徐庶信中所言劉琮繼位絕非虛言！

“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說到這里，諸葛亮以為這劉琦子當時知曉了，可惜某人還是一頭霧水，滿眼希冀望著諸葛亮。

“哎！”

“今黃祖新亡，江夏無人防守，公子何不上言，請求屯兵守江夏，則可避禍！”

江夏一地諸葛亮早有謀劃，當初送那鴿子入江夏便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劉琦此刻得諸葛亮點悟方才恍然大悟，遂喜笑顏開連忙跪下高聲道。

“謝先生相助！”

如此指點才堪堪明意，諸葛亮不由覺得未來堪憂，自那劉琦府中而出，便去尋同在城中欲見劉表的劉備。

見諸葛亮回來，劉備自是知道自己假言托病，讓其代為去劉琦府中赴宴的事情大抵是暴露，便沒有窩在床上了。

諸葛亮手執羽扇，看那于院中手持雙劍不斷變換的身影，無奈搖頭，心中所思的乃是徐庶當初信上的言論。

“主公！為何設計誆騙于我？”

劉備見狀面露尷尬，但見諸葛亮沒有怒色，卻也只得如實回答。

“劉琦畢竟是我子侄，我豈能見死不救啊......”

素知劉備仁義，卻不知他的仁義卻如此優柔寡斷，諸葛亮無奈只得將徐庶手書取出，遞給劉備。

見軍師終于是把徐庶的信拿了出來，劉備急忙上前拿下，端在眼前細細看來。

只是這第一句劉跑跑是什么意思？

劉備來不及細想，卻見后面言論，令他難以相信。

“景升兄八月病死？劉琮繼位而降于曹操？”

這些話當初諸葛亮都抱有懷疑，何況是劉備，但諸葛亮將那劉琦的表現說出。

乃至于北地新麥七月可收，曹兵南下將至，重重危機下，劉備一時也是慌了神。

“軍師眼下當如何？”

應當如何？諸葛亮的意思還是奪取荊州，奈何一提此事劉跑跑就眼含熱淚。

諸葛亮能如何？只得啟動備用計劃！跑！

就按照徐庶所言，奪取江陵聯合孫權，或可一戰！

“不可不可！新野樊城百姓皆賴于我，豈能棄城而去？”

你們這屆主公這么難帶的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諸葛亮終于知道徐庶為何要自己內間于曹營了。

以至于當初第一次傳信，徐庶便言論著讓諸葛亮勸諫劉備，提前安排家眷離去。

此事諸葛亮已經提過，劉備卻以誓與百姓共存亡而拒絕，似乎那博望坡大勝讓他有點飄了。

如此這般，諸葛亮一人如何不頭疼？乃至于后續曹軍南下，他心中也有了些許計策，只是恐怕不能如徐庶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