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片事件的第二天，霍爾特船長召見了陳默。

“李死不足惜，不過整船的華人們也需要一個領袖。”

經過一夜思考的霍爾特，總算是察覺到陳默的異常。

他太安靜了，或者說，陳默刻意淡化了自己的存在。

細想一下，如果由陳默領頭，站在船長室外“發現”鴉片。

霍爾特就算再欣賞他，陳默的本質身份也不過是一個華工，死了就死了。

而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鬧事的水手是帕特里克領導的，那些愛爾蘭人極為團結，本身霍爾特克扣工資一事也不占理；

檢查貨艙的船醫，托馬斯是自己親自請來的，自己的身體還需要這位倫敦大學學院醫學院的高材生調理；

而約瑟夫這家伙雖然不怎么靠譜，本身的醫術也是稀爛，但架不住他的身份以及背景。

這些人都不好對付，就連殺李德華，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捋清楚一切的霍爾特極為無奈，李德華一死，那么最大受益者陳默的身價也隨著李德華的死去而提升。

畢竟船上最多的人員，不是愛爾蘭水手，也不是白人船員，反而是那些底艙內“赴美”的華工們。

要是那些華工們暴動的話......

霍爾特只是想想便覺得恐怖，類似的事情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出現過了......

哪怕說這件事情到處都有陳默的影子，霍爾特也決定不再追究。

“這是李的房間，現在它屬于你了。并且，所有華人的物資補給權也都歸你了?！?

霍爾特將房間鑰匙丟給陳默，陳默臉上惶恐不安，嘴上感激不盡，心中波瀾不驚。

能成為船上的華人領袖是在陳默的意料之中，但霍爾特把李德華的房間給自己，這讓陳默有些意外。

畢竟李德華作為清廷官員，又敢走私鴉片，盡管他只是一個中間人，但手中的積蓄也十分可觀。

霍爾特能舍棄這么大的誘惑，顯然也不是一般人。

“行了，船上的防疫工作還需要你的幫助。兩星期后，我們將抵達舊金山?！?

從船長室出來的陳默第一時間回到了底艙。

阿福是第一個迎上來的，他笑著和陳默說起他和他們的同伴是如何在救火的時候偷喝淡水；

黃伯的精神狀態也不錯，他承認自己看走眼了好幾次，也相信未來的他會令自己更加驚訝；

其余華工們一哄而上，像是迎接英雄一樣迎接陳默。

除了角落里的小滑頭。

他蜷縮著身子，躲在船艙的黑暗處，似乎并不想讓陳默知道他。

“那家伙先前在底艙內散布謠言，說李德華用十桶水換一包鴉片，”見陳默有些好奇，阿福為他解釋：

“如果陳哥晚些扳倒李德華，或是晚上的時候沒帶回水來，我估計晚上就會有人動手了，尤其是這個丑牛。”

阿福的目光放在了其他五大三粗的漢子身上，這些穿著破爛的家伙可沒表面上那么憨厚。

“俺們那不是也想著拿著鴉片，換回水后給大家分嘛?！背笈狭藫夏X袋，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當然，俺們就算是要得，俺們也絕不會傷人性命，尤其是俺們的恩人。”

“好了，這件事情打住，以后我們華工的物資由我安排，不會再出現之前的情況了。”

陳默與眾人打趣一番，又安撫好其他船艙內的華人后，這才來到了小滑頭的身旁。

“陳、陳郎......不，陳大人！”

小滑頭的臉上掛著一張極為難看的臉，半張哭又半張笑，擠出來的皺紋如九曲黃河般彎彎繞繞。

說起來，小滑頭年紀不大，可如此圓滑，倒還是有些能力。

陳默還是比較欣賞這樣的人物，審時度勢，權衡利弊，用得好不失為一部妙手。

“小滑頭，陪我走兩步？”

“呃......陪？賠大人多少？”

“我不是李德華，不興那一套，”陳默瞥了一眼伸袖的小滑頭，隨后朝著甲板走去：

“你去過李德華的船室吧，聽說那家伙是單獨一個房間的?！?

“我這就去為大人帶路！”

聽到陳默不是為了錢而來，小滑頭精神了，連忙賠笑地朝前跑了兩步，始終只比陳默快了半步。

見小滑頭身材佝僂，隱隱還有些虛浮，卻能咬著牙領路，陳默的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李德華由于身份特殊，其房間的位置剛好在白人船員的最外圍處，并且是單人住房。

雖然白人們打心里厭煩這些華人，但李德華做事也比較圓通，不時也散些鷹洋，也算是比較太平。

見有華人主動靠近，甲板上有說有笑的白人們全都停了下來。

但看見來人是陳默后，白人船員們紛紛沉默，更有甚者遠遠躲開。

一個星期，從船艙底下卑賤的“豬仔”，一躍成為了連霍華德船長都不得不承認的“華人領袖”。

再加上他和船醫們關系甚密，在防疫的基礎上，甚至還醫好了連托馬斯都認為需要截肢的疾病。

沒哪個不長眼的會去主動挑釁陳默。

當然，僅限于這段時間，僅限于這艘遠洋船上。

看著周圍白人們躲閃的樣子，小滑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些洋大人的“洋相”。

他還記得，就連他第一次來李德華的房間匯報陳默的情況，那些白人們死活不讓自己進，還得是李德華掏了幾塊鷹洋才肯放行。

或許跟在這樣的人旁邊，自己才能有口飯吃。

小滑頭的心思陳默猜測不到，不過當他來到了李德華的房間門口時，門外早就等候的花面虎的心思卻能揣測一二。

“見過陳大人！”

花面虎有些忐忑，說實話，他比小滑頭還緊張。

畢竟小滑頭不過是李德華的細作，而且他的身份低微，也沒有正面和陳默產生沖突。

但他不同，他可是李德華最得意的打手，并且明里暗里都在和陳默作對。

現在陳默得勢，他和他的手下的日子可就沒先前那么滋潤了。

“就你一個人來嗎？其他人呢？”

瞧著花面虎如同小貓一般，陳默將鑰匙插入鎖孔，隨即問了一句：

“回大人的話，其他人不常來這，也就我稍微走動......”

“行吧，你一個人來也算是有誠意了。”

咔嚓——

說話的功夫，陳默將李德華的房門推開，里面的寶貝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