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掌柜，不好了！”

“現在市集上的豬油價格翻了不止一倍，而且金牙炳的人也在一旁搗亂，咱們的伙計根本就沒買到多少。”

當陳默帶著那桶椰油返回義安堂時，早早等候的黃伯一臉著急。

前兩天藥皂一經問世，引發的轟動令整個舊金山都為之一顫。

這樣的產品，不僅是在華人群眾受歡迎，白人群體里面更是追捧。

相較于華工的無奈，他們對于日常的清潔和防疫更加重視。

不過，藥皂在帶來巨大利益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他人的覬覦。

這才幾天，就已經有人大規模收購豬油，并打算仿制陳默的藥皂了。

“不用擔心，”陳默從馬車下來，對著黃伯一笑：“豬油沒了，咱們可以用其他油脂進行替代。”

“其他油脂？”黃伯抽了口煙，他還是沒想明白：“牛油？舊金山的牛肉交易可比豬肉少多了。”

“是椰油。”

花面虎將剩下的半桶椰油擺在黃伯面前，淡黃色的油體散發著椰子的清香。

這玩意能用嗎？

說實話，不只是黃伯有這樣的疑問，就連一直跟在陳默身邊的花面虎也是這樣認為。

“試試不就行了。”

陳默指揮花面虎將椰油搬進院內，瞧著義安堂前，只有一個大鍋正在不停熬煮豬油，陳默搖了搖頭。

豬油的雜質太多才需要用熬煮的方式去雜，相反椰油里面的雜質很少。

“取個籃子，再來個大一點的盆，我試一下。”

“好！”

陳默小心將桶內的椰油倒出些許，白色的油浪滾了兩圈，就徹底成了淡黃色。

在陽光下，腐敗的氣息撲面而來，令旁人連連后退。

旁邊孫老頭更是捏著鼻子直搖頭：“這味兒比臭咸魚還沖，用來熬皂，熬出來也是臭的。”

要的就是這股臭味！

陳默的眼睛微微一亮，椰子油里面的飽和脂肪酸含量高，在高溫、潮濕或光照條件下易發生氧化酸敗。

而油脂變酸后更容易與堿結合，也更能加快皂化反應。

將過濾好的椰油收集到干凈的容器里，陳默抄起一根木棍往油里一攪。

噗啾——

油里浮起一層蜘蛛網似的白絲，黏糊糊地掛在棍頭上。

“這樣就可以用了。”

陳默點點頭，瞧著丑牛把鍋爐房內燒制的草木灰帶了出來，他囑咐著其他華工將過濾好的椰油往鍋中一放。

椰油不斷填滿大鍋的同時，陳默也將鍋下的柴薪抽出不少，只留下幾根碳化的木頭散發著余熱。

“掌柜的，”黃伯忍不住開口：“少了這么多木頭，鍋里的東西肯定沒法熬起來。”

“這需要一點點嘗試，把握火候。”

黃伯的話一語成讖。

鍋下的火小了，那些椰油達不到對應的溫度，加上草木灰也只會合成稀泥；

但鍋下的火大了，椰油和堿灰反應激烈，皂體直接開裂。

這個關鍵的平衡點要是沒有找到，那么陳默也就不可能利用椰油制造皂液。

天上的太陽不知何時靠在了青山，陳默換上的一身短衫也在反復干濕，但他的眼中仍沒有輕易放棄。

“這是第五批了，一定要成！”

在所有人翹首以盼的時候，攪拌著皂液的陳默看著泛起的皂泡。

這些泛起了的沫子大泡套著小泡，隱隱間散發著金白的光。

是時候了！

陳默抬起頭來，早在一旁等候的阿福迫不及待地將一些藥粉投了下去。

這三七比例的藥粉往熱鍋里一撒，滋啦一聲竄起半人高的火苗子，滿院子都是藥香混著焦糖味兒。

“準備鹽水，等著這鍋皂液冷了，就往里投！”

長時間保持專注的陳默突然有些腿軟，這高強度、高精度的勞動也不是一般人能堅持得下來的。

若非自己習慣了高強度的手術，只怕現在的自己，連站都站不起來。

“這個火候是剛剛好的，”哪怕是被花面虎攙扶，陳默也不忘告訴大家煉制藥皂的要點：

“瞧見我剛剛下藥粉的時機沒？”

“這沫子先是大泡套小泡，等會兒泡邊兒泛金光的時候，就是下藥的好時候。”

眾人似懂非懂，陳默也不指望一遍就能教會他們。

不過煉制藥皂的訣竅只有這么多，掌握好火候和時機，自然就能煉制出來。

“吃飯了！”

黃伯吆喝一聲，大毛帶著幾個少年，拖著碗筷過來。

陳默靠坐在院內墻角，嘴里吸溜著肉粥，眼睛卻一直放在鍋上。

直至夜幕降臨，堂內四下一亮，鍋中的皂液總算是冷卻下來。

冷卻速度雖然要比豬油熬制時要快上一些，但還是不過。

蒸汽印刷機附帶著一套冷卻輥組，或許可以用相同的辦法來為皂液冷卻。

陳默這樣想著，阿福等人就已經將皂液投入鹽水之中。

待煤油燈下浮起的彩色油花出現，陳默這才起身，濾掉甘油后這才將皂液投入到模具之中。

“這好像也沒快多少，熬半天豬油冷半天肥皂，算上也差不多。”

孫濟仁瞧著累得氣喘吁吁的陳默，嘖嘖兩句。

“查爾斯，不算上之前浪費的時間，大概用了多久？”

陳默白了一眼這個只會說風涼話的老頭，他活動著酸軟的肩膀，看向一旁全程記錄的查爾斯。

“大概......三個時辰不到吧。”

“而且，半桶的椰油，熬出來的皂液和一鍋的豬油差不多！”

查爾斯查看了一下膠卷，隨后驚訝地開口。

這個速度和產出質量，極為驚人！

要是沿用這次工藝，生產藥皂的話，說不定還真能在五天后完成五千塊！

“這一批先用之前的模具，等下一批專門定制拿著里面鏤空的藥皂，等凝固后往里面塞些奇怪的東西，填充一下。”

“是。”

今時不同往日，花面虎之前的建議也派得上用場。

能節約一點是一點，反正這些藥皂也不是用在華人自己的身上，沒必要弄得太好。

看著堂內的眾人新奇地瞧著用椰油制造的藥皂，陳默叼著草根，蹲在門檻上。

他彈了彈手里油乎乎的賬本——這五千塊藥皂的買賣，算是穩了！

真得感謝金牙炳，給義安堂這樣一個發財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