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的黎明來得靜默而詭異。稀薄的大氣層外,暗影如潮水般涌動,卻被一道淡紫色的光幕阻擋——那是建木的根系在太空中織成的防護網。青銅圣所內,軒轅向前倚墻而坐,手指輕撫著胸前被暗影擦過的傷口,那里的皮膚呈現出不祥的灰白色。
“別碰它?!皷|方文瓊抱著熟睡的軒轅明,用腳尖輕輕推了推丈夫的手,“傷口里有維度殘留,會擴散。“
軒轅向前扯了扯嘴角:“放心,在看著兒子長大前,我不會輕易死掉。“他的目光轉向圣所中央,那里懸浮著商群浩帶回來的黑色晶體,正由李文中進行著精密掃描?!坝惺裁窗l現?“
李文中推了推眼鏡,全息投影中浮現出晶體的內部結構——無數細小的幾何體以分形模式無限重復,每個節點都閃爍著微光。“這不僅是密鑰...更是一份地圖。“他放大其中一個區域,“看這里,標記點對應獵戶座β-3行星,還有這個...“
投影切換成一幅陌生的星圖,數十個光點以特殊模式排列。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光點正在一個接一個熄滅。
“雷部前哨站?!吧倘汉频穆曇魪年幱疤巶鱽?。他蜷縮在角落,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右手指尖不斷在虛空中劃著某種復雜的幾何圖形——四維空間的后遺癥。“每個光點代表一座青銅城...熄滅的已經被暗影吞噬?!?
司馬洪葉跪坐在他身旁,正用濕巾擦拭他額頭的冷汗。她的左耳纏著滲血的繃帶,但眼神依然銳利:“最近的活躍前哨站在哪?“
李文中調整投影,一顆藍色的行星旋轉著放大:“天倉五第四行星,距離我們12.3光年。“
“不可能趕到?!安軄喌臋C械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就算震旦霹靂號完好無損,以曲速航行也要...“
“不需要飛船?!败庌@向前突然站起身,走向水晶祭壇,“雷部建造的是量子糾纏網絡,理論上可以通過渾天儀直接躍遷。“
“理論上是這樣?!吧倘汉铺撊醯匦α诵?,“前提是你想被拆解成基本粒子再重組?!?
東方文瓊懷中的軒轅明突然扭動起來,發出細弱的哭聲。更奇怪的是,隨著他的哭聲,黑色晶體內部的幾何結構開始重組,投射出的星圖也隨之變化——新的路線圖出現了,像是一條蜿蜒的光帶連接著數個節點。
“他在...重新編程?“李文中震驚地推了推眼鏡。
司馬洪葉突然站起身:“不是編程,是作曲。《樂記》記載,天地萬物皆有其律...這孩子本能地感知到了安全的頻率。“
軒轅向前凝視著兒子發光的眼睛,某種可怕的頓悟在腦海中成形:“雷部當年不是逃跑...他們在建立某種防御體系?!八赶蛐菆D上新出現的路線,“這些節點連起來像什么?“
司空張蘭瞇起眼睛:“某種...樂器?“
“不完全是?!吧倘汉茠暝酒饋?,手指沿著光帶滑動,“是聲波共振陣列,規模橫跨數百光年。理論上,如果能同時激活所有節點...“
“就能產生足以擊退暗影的超級頻率?!八抉R洪葉完成了他的想法,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圣所突然劇烈震動,天花板落下細碎的青銅屑。機械聲音冷靜地宣布:“外圍屏障受損率92%,建木根系損耗嚴重。“
全息投影切換成外部畫面——暗影已經覆蓋了大半個火星天空,它們不再是無形的黑霧,而是形成了無數尖銳的幾何體,像一支支利箭刺向紫色光幕。更可怕的是,這些幾何體的排列方式,赫然與雷部的技術風格極為相似。
“它們在模仿...“東方文瓊倒吸一口冷氣,“就像獵戶座蟲群說的,暗影會學習吞噬對象的特點?!?
軒轅向前轉向妻子:“那個黑色晶體...明兒能激活它嗎?“
“他才出生幾個小時!“東方文瓊抱緊孩子,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正因如此?!吧倘汉戚p聲說,“成年人的大腦太固化,無法理解那種純粹的空間頻率...但嬰兒...“
司空張蘭突然舉起武器:“沒時間爭論了??赐饷?。“
投影中,建木的紫色光幕開始出現裂痕,第一支黑色“箭矢“已經穿透屏障,正朝著青銅城的方向墜落。
軒轅向前跪在妻子面前,粗糙的手指輕撫過嬰兒柔軟的臉頰:“文瓊,你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時,你說過什么嗎?“
東方文瓊的眼淚無聲滑落:“我說...人類最偉大的不是武器,而是在荒漠中種出花朵的能力?!?
“現在輪到我們兒子了?!败庌@向前的聲音溫柔而堅定,“給他一個機會...給所有人一個機會?!?
圣所的震動越來越劇烈,一塊青銅裝飾從墻上脫落,砸碎在地。黑色晶體在震動中漂浮起來,散發著誘人的光芒。
東方文瓊深吸一口氣,將軒轅明輕輕放在水晶祭壇上。嬰兒的小手立刻抓住了懸浮的晶體,整個圣所頓時沐浴在彩虹般的光芒中。
機械聲音響起:“檢測到雷師-樂圣雙重認證。全系統激活準備就緒?!?
軒轅向前握緊妻子的手:“無論發生什么,我們一起面對?!?
在暗影刺穿最后屏障的轟鳴聲中,軒轅明的笑聲清脆地回蕩在古老的青銅墻壁間。
震耳欲聾的碎裂聲中,青銅圣所的穹頂被黑色箭矢貫穿。暗影如粘稠的石油般傾瀉而下,卻在距離水晶祭壇數米處詭異地停滯——軒轅明手中的黑色晶體綻放出虹光,形成一道半球形屏障。
“多重宇宙諧振啟動。“機械女聲平靜地宣布,“正在連接天倉五、織女星、北落師門節點?!?
商群浩突然痛苦地抱住頭:“不對...頻率有偏差!暗影已經污染了部分網絡!“
全息投影中,新出現的路線圖上數個關鍵節點正閃爍著危險的紅光。更可怕的是,這些被污染的節點正在重新編排周圍的連接,像病毒般擴散。
司馬洪葉的左耳繃帶徹底被鮮血浸透,但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需要凈化被感染的節點...就像音樂中修正走調的音符?!八聪驏|方文瓊,“你能通過孩子傳遞頻率嗎?“
東方文瓊的手懸在軒轅明上方,猶豫不決:“他還太小,我無法保證——“
“不需要保證?!败庌@向前突然拔出腰間的電磁手槍,“只需要爭取時間?!?
他轉身沖向圣所入口,司空張蘭和曹亞立刻跟上。三人迎著傾瀉而下的暗影沖出,武器噴吐著火舌。電磁脈沖在黑暗中炸開短暫的藍白色光球,為建木根系爭取修復屏障的時間。
“文瓊,現在!“商群浩跪在祭壇邊,手指飛快地在水晶面板上輸入參數,“我會引導你找到正確的頻率。“
東方文瓊深吸一口氣,雙手輕輕包裹住兒子的小手。黑色晶體頓時光芒大盛,她的意識仿佛被拉入一個奇異的維度——無數星光般的節點在黑暗中閃爍,有些純凈如初,有些卻被紅黑相間的霧氣纏繞。
“跟著明兒的指引...“商群浩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天生知道該去哪里...“
確實,某種本能的直覺正引導著東方文瓊的意識穿過星網。她“看“到軒轅明的意識如同一道清澈的溪流,自然地繞過被污染的節點,流向那些仍保持純凈的連接點。
天倉五節點的青銅城首先響應——一座建木的虛影在星空中舒展枝葉,發出清越的鐘鳴。緊接著是織女星節點,然后是北落師門...一個接一個,未被污染的雷部前哨站蘇醒過來,在量子層面上形成共振。
但就在網絡即將完成時,一道漆黑的屏障突然截斷了軒轅明的意識流——獵戶座節點。那里曾是硅基文明的家園,如今卻被暗影徹底吞噬。更可怕的是,它正好位于整個網絡的中心位置。
“過不去...“東方文瓊在現實中呢喃,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那里有什么東西在阻擋...“
圣所外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軒轅向前痛苦的悶哼。一塊巨大的青銅碎片砸穿墻壁,暗影如活物般從缺口涌入。
“快沒時間了!“李文中用身體擋在祭壇前,手持著臨時改裝的能量擴散器。
司馬洪葉突然摘下染血的繃帶,將青銅鈴鐺按在祭壇邊緣:“用我的聲音作為橋梁...讓明兒借道我的意識!“
不等其他人反應,她已經開始歌唱。那是一種沒有歌詞的古老旋律,音調高到幾乎超出人類聽覺范圍。鮮血從她耳中涌出,但歌聲絲毫不停。
奇跡發生了。軒轅明的意識流順著司馬洪葉的聲波,如輕舟般滑過黑色屏障的縫隙,瞬間連接上了另一側的純凈節點。
整個雷部網絡驟然亮起!
黑色晶體從軒轅明手中浮起,在祭壇上方急速旋轉。它釋放出的不再是虹光,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色彩——仿佛所有波長的光同時存在卻又彼此分離。這光芒所到之處,暗影如遇驕陽的冰雪般消融。
圣所外的戰斗聲突然變了調。軒轅向前喘息著退回門口,震驚地看著天空——那道光芒穿透青銅城頂,直射云霄,在火星稀薄的大氣層中折射出萬千光帶。每一道光都精準命中一個暗影幾何體,將它們定格在原地。
更驚人的變化發生在建木上。紫色藤蔓瘋狂生長,在太空中交織成一張巨網,網上每個節點都對應著雷部星圖上的一個坐標。從火星看去,仿佛整個太陽系都被這張光網籠罩。
“共鳴開始了...“商群浩虛弱地微笑,“聽...“
確實,某種聲音正從虛空中傳來。不是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震動每個人的骨髓。那聲音既像千萬座青銅鐘同時鳴響,又像一株參天巨樹在星風中搖曳。
暗影幾何體一個接一個爆裂,化為虛無。
而在獵戶座方向,一個更加宏偉的景象出現了——被暗影吞噬的硅基星球表面,無數水晶尖塔從黑暗中破土而出,每一座都發出純凈的藍光。那是獵戶座文明被壓抑了五千年的歌聲,終于重獲自由。
東方文瓊癱軟在地,懷中的軒轅明安然入睡,黑色晶體靜靜躺在他胸前,已經變成了透明的鉆石般材質。
“結束了?“司空張蘭扶著傷痕累累的軒轅向前走進來,聲音里滿是不敢置信。
“不?!吧倘汉仆蛱炜?,那里,建木的光網正漸漸隱去,“只是第一輪交鋒。暗影會記住這個頻率,下次它們會做好準備?!?
司馬洪葉的歌聲終于停止,她昏倒在祭壇邊,嘴角卻帶著笑意。
軒轅向前艱難地走到妻兒身旁,手指輕撫過黑色晶體——現在應該叫它光明晶體了。表面的紋路已經改變,形成了新的星圖。
“雷部留給我們的不只是武器...“他低聲道,“更是一份傳承?!?
火星的黎明終于降臨,陽光透過破損的穹頂灑落在水晶祭壇上。軒轅明在夢中微笑,小手緊握著那顆承載了無數文明的晶體。
在遙遠的星空中,更多的光點正在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