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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劫后余生

  • 鳳至樓蘭:歸巢
  • 思紀續夢
  • 2790字
  • 2025-07-11 11:44:11

“寧國侯!且慢!”

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洪鐘大呂,驟然從養心殿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后傳來!那聲音仿佛帶著某種力量,竟讓趙泰的動作微微一頓,也讓丹墀上瀕臨崩潰的混亂為之一窒。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從那只恐怖的木匣上移開,齊刷刷地、帶著最后一絲渺茫的希望,投向了那扇象征著至高皇權的殿門!

門……緩緩開啟了一道縫隙。

那聲“且慢”如同定身咒,瞬間凝固了丹墀上瀕臨崩潰的空氣。趙泰撫在紫檀木匣銅扣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眼中那絲貓戲老鼠般的玩味迅速褪去,轉而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他緩緩直起身,目光如淬毒的箭矢,射向那扇開啟的朱漆殿門。

門縫里溢出的不是天光,而是更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暗。一個身影從那片黑暗中無聲無息地“浮”了出來。來人身材干瘦,穿著象征內廷最高權勢的猩紅蟒袍,頭戴巧士冠,面容清癯,皺紋深刻如刀刻斧鑿,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仿佛兩口深井,倒映著丹墀上的血色與絕望。正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天子最信任的近侍——馮恩。

他手中捧著一卷明黃卷軸,步履沉穩,每一步都踏在人心跳的間隙上,無聲無息,卻又重逾千鈞。那卷軸在晨光下流淌著冰冷的光澤,像一條沉睡的龍。

“馮……馮公公?”禮部侍郎失聲,帶著劫后余生的哭腔。

絕望中的官員們仿佛抓住了最后的稻草,目光死死黏在那卷明黃之上,連呼吸都屏住了。是圣旨!是陛下的旨意!

馮恩無視了滿地狼藉和癱軟的官員,徑直走到趙泰與崔衍之間。他那雙深井般的眼睛先在崔衍那張因悲憤而扭曲、又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驚疑不定的老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轉向趙泰,微微頷首,姿態恭謹,語氣卻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如同在宣讀一件尋常公事:

“寧國侯,陛下口諭:天寒地凍,朝臣久跪,有傷國體。著即散去,各歸衙署,不得延誤。”

這話一出,如同滾油潑進冰水!趙泰身后的玄衣衛依舊如鐵塔般矗立,但那股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殺意,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撥開,出現了微妙的松動。跪著的官員們先是難以置信,隨即爆發出壓抑不住的抽泣和如釋重負的喘息,有人甚至想立刻爬起來,卻又畏懼于玄衣衛的威勢,僵在原地。

趙泰的嘴角慢慢向下撇去,形成一個極其冷硬的弧度。他盯著馮恩手中那卷并未展開的明黃卷軸,又掃了一眼地上那只象征著死亡與酷刑的紫檀木匣,目光最后落在馮恩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

“馮公公,”趙泰的聲音低沉,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崔中丞率眾聚于養心殿前,喧嘩擾攘,質疑圣裁,更妄議天聽閣行事。其心……可誅!玄衣衛奉旨行事,正要為陛下廓清朝堂,辨明忠奸。這‘剖膽驗忠’,正是最明澈的鏡子。公公此時傳此口諭,莫非是覺得,陛下之威儀,天聽閣之權柄,可容此等狂悖之徒肆意踐踏?”

他的質問,字字如刀,裹挾著無形的壓力,直刺馮恩。那“奉旨行事”四字,更是擲地有聲,試圖將玄衣衛的屠戮和即將到來的酷刑都披上合法的外衣。

馮恩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沒聽見那咄咄逼人的質問。他只是將手中那卷未曾展開的圣旨微微抬高了些,讓那明黃的綢緞在晨光下更顯刺目。

“侯爺言重了。”馮恩的聲音依舊平穩,如同古井無波,“陛下的意思,老奴只是原話傳達。陛下還說……”他微微一頓,目光終于抬起來,平靜地迎上趙泰那雙深寒的眼眸,“忠勇伯府之事,干系重大,疑點重重,非三言兩語可決。著令三司會審,詳查細究,務必水落石出。玄衣衛……暫且收兵。”

“三司會審?!”趙泰的瞳孔驟然收縮!這與他預想的雷霆手段、血腥鎮壓截然不同!這是要將他精心編織的網撕開一道口子!

“至于崔大人,”馮恩的目光轉向崔衍,那眼神復雜難明,似乎有一絲極淡的同情,又似乎只是冰冷的審視,“陛下言道:崔卿忠耿,拳拳之心,朕已知悉。然則咆哮宮闕,終非臣禮。命崔卿……即刻入養心殿西暖閣,陛下要親自垂詢,聽卿詳奏。”

“入閣……面圣?”崔衍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壓在胸口的巨石仿佛裂開了一道縫隙,絕望中透出一絲微光,但這光,卻讓他更加心頭發寒。面圣?是申辯的機會?還是……踏入另一個更兇險的陷阱?他看著馮恩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又看看趙泰那陰鷙得幾乎要滴出水的神情,只覺得這“面圣”二字,重若千鈞,比那“剖膽驗忠”的木匣更讓他感到窒息。

趙泰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鉛云。他腰間的人骨算盤無意識地輕微晃動,二十七顆乳牙相互磕碰,發出細微卻令人牙酸的“咯咯”聲。他死死盯著馮恩手中那卷圣旨,仿佛要看穿那明黃綢緞下隱藏的真實意志。

“馮公公,”趙泰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危險的嘶啞,“陛下……當真如此說?”他需要一個明確的信號,一個來自那深宮之內,足以壓倒他此刻殺意的信號。

馮恩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將手中的圣旨向前又遞了遞,那動作本身就是一個無聲的回答——皇權在此,不容置疑。他平靜地補充道:“陛下還說,寧國侯督造皇陵,勞苦功高,玄衣衛拱衛京畿,亦是辛勞。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侯爺,請吧。”

“到此為止……”趙泰咀嚼著這四個字,目光掠過崔衍那張混雜著驚疑、悲憤和一絲渺茫希望的臉,又掃過地上那只孤零零的紫檀木匣,最后落在馮恩那張深不可測的臉上。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卻比冰霜更冷,帶著一種被強行壓抑的狂暴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嘲弄。

“好!好一個‘到此為止’!”趙泰猛地一拂袖,蟒袍帶起的勁風掃過地面,將幾片凝結的血冰碾成齏粉。“既是陛下旨意,臣……遵命!”

他不再看任何人,轉身,對著身后如同雕像般的玄衣衛,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冰冷的字:“撤!”

“叮鈴——叮鈴——”

九幽鎖魂鈴再次發出幽咽的聲響,這一次,卻像是退潮的挽歌。玄衣衛如同黑色的潮水,動作整齊劃一地轉身,沉重的鐵靴踏在染血的金磚上,留下更深、更冷的印記。他們簇擁著趙泰,踏著來時那片被朝霞染得如同血海的云路,沉默地退去。那柄人骨算盤隨著趙泰的步伐,在腰間發出單調而瘆人的“咔噠”聲,漸行漸遠。

丹墀上,死一般的寂靜再次降臨。劫后余生的官員們癱軟在地,有人掩面低泣,有人目光呆滯,仿佛剛從地獄邊緣爬回。

馮恩的目光落在崔衍身上:“崔大人,陛下還在暖閣等著。請隨老奴來吧。”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卻不容拒絕。

崔衍看著地上那只紫檀木匣——趙泰離去時并未帶走它。它就那么靜靜地躺在“肅靜”石雕旁的血泊冰凌里,像一個無聲的嘲諷,一個懸而未決的恐怖符號。

他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他挺直了那幾乎要被重壓折斷的脊梁,用盡全身力氣,將笏板重新握緊,盡管那凍裂的虎口再次被撕裂,鮮血染紅了玉笏。

“有勞馮公公引路。”崔衍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平靜。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只魔匣,然后,步履蹣跚卻異常堅定地,跟在馮恩那猩紅的背影之后,一步一步,走向那扇剛剛開啟、卻又仿佛通往更深幽暗的養心殿大門。

殿門在他身后緩緩合攏,隔絕了天光,也隔絕了丹墀上所有驚惶、慶幸、絕望的目光。只留下那只紫檀木匣,在漸漸升起的冬日陽光下,閃爍著詭異而冰冷的光澤,像一顆埋在權力心臟處的毒瘤,隨時準備再次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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