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還未漫過荒野的枯樹林，吳晟已經(jīng)站在了昨天裂縫消失的位置。

他蹲下身，指尖劃過地面焦黑的草莖，那里還殘留著空間撕裂時的灼燒感，像塊烙鐵貼在皮膚上。

“吳晟！“

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蘇夜的皮質(zhì)手套一把攥住他的后衣領(lǐng)。

這個總愛穿墨綠旗袍的女人此刻發(fā)梢都在發(fā)抖，拓片筒在腰間撞出清脆的響聲：“你怎么一個人闖荒野？“

吳晟轉(zhuǎn)身，“我查過古籍，每道宇宙裂縫都有'吞塔者'鎮(zhèn)守。零階炮塔就算能升級，現(xiàn)在最多也就地階戰(zhàn)力，“

“所以才不能帶你。“吳晟扯了扯被攥皺的衣領(lǐng)，吊兒郎當(dāng)?shù)男锊刂舶畎畹墓虉?zhí)，“你那輔助塔連抗三次空間亂流都懸。“

他低頭摸了摸腰間的零階炮塔，金屬表面的黑紋已經(jīng)褪得只剩一道細痕，但內(nèi)部翻涌的能量讓他掌心發(fā)燙，“再說了...“

他突然湊近，盯著蘇夜因急怒而泛紅的眼尾，“我要是死了，誰給你當(dāng)免費勞動力修那些破銅爛鐵？“

蘇夜的手猛地松開。

她咬著唇后退兩步，拓片筒“當(dāng)啷“砸在地上。

吳晟彎腰去撿，卻見她別過臉，聲音悶得像被揉皺的紙：“...要是遇到空間亂流，就往東南方三公里的枯井跳。那是前朝塔防師的逃生點，井壁刻著反引力符文。“

吳晟把拓片筒塞回她手里時，觸到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拓印古籍磨出來的。

他鬼使神差地揉了揉她發(fā)頂翹起的碎發(fā)：“等我回來請你喝加雙份糖的酸梅湯。“

蘇夜的耳尖瞬間紅透，抄起拓片筒作勢要砸，卻在他轉(zhuǎn)身時輕聲說：“...小心謝輝。“

荒野的風(fēng)卷著沙礫灌進衣領(lǐng)。

吳晟走了半里地，回頭時只看見蘇夜的旗袍角在枯樹后一閃而過。

他摸了摸后頸的逆紋，那里正隨著接近裂縫的位置，傳來細密的癢，像有螞蟻順著脊椎往上爬。

“到了。“

他停在一片焦土中央。

腳下的土地正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像巨獸在胸腔里磨牙。

抬頭望去，天空藍得不正常，仿佛被誰拿橡皮擦過，連半片云都沒有。

突然，一股吸力從頭頂壓下！

吳晟的鞋底在地面擦出兩道深痕，背包帶“啪“地崩斷，里面的壓縮餅干和水壺被吸得直往天上飛。

他咬著牙抽出零階炮塔，黑光順著指尖竄上炮管，炮塔表面瞬間浮現(xiàn)出無數(shù)銀色紋路，那是他昨晚升級時意外激活的“維度穿梭“能力。

“給我定！“

隨著低喝，炮塔發(fā)出蜂鳴。

吳晟感覺有雙無形的手托住了他的腰，吸力驟然減弱了三分。

他剛穩(wěn)住身形，耳后就傳來金屬摩擦聲，七座暗銀色炮塔從土堆后升起，炮口全部對準他。

“吳同學(xué)果然急不可耐。“

謝輝從陰影里走出，黑色風(fēng)衣下擺沾著草屑。

這位塔防協(xié)會副會長的左臉有道刀疤，此刻正隨著嘴角的冷笑扭曲：“我們盯著你三天了。從你在圖書館翻《上古裂縫志》，到半夜往炮塔里輸黑能，“

他指節(jié)敲了敲最近的機械炮塔，“你以為那道逆紋只是裝飾？它是裂縫的鑰匙，而你...“

他瞇起眼，“是把鑰匙往鎖孔里送的蠢貨。“

吳晟的瞳孔縮了縮。

他終于明白昨晚蘇夜拓片上的“平衡“是什么意思，逆紋既能撕裂世界，也能...

“動手！“

謝輝的喝令打斷了他的思緒。

七座機械炮塔同時開火，青藍色的能量彈拖著尾焰撲面而來。

吳晟反手將炮塔砸向地面，黑光炸裂成一張網(wǎng)，精準裹住最近的三發(fā)能量彈。

下一秒，那些本該炸碎他的能量團突然消失，再出現(xiàn)時已在兩里外的山包上，炸得碎石亂飛。

“維度傳送？“謝輝的刀疤跳了跳，“有點意思。“

他打了個響指，剩下的四座炮塔突然變形，機械臂展開成鎖鏈，“但傳說階炮塔的'空間封鎖'，可不是地階能力能破的。“

鎖鏈劃破空氣的尖嘯中，吳晟感覺周圍的空間像被揉皺的布。

他的維度穿梭突然失效，鎖鏈擦著他的左臂劃過，在皮膚上留下血痕。

“操！“他罵了句，反手從戰(zhàn)術(shù)腰帶摸出蘇夜塞給他的輔助型炮塔。

淡金色的光芒籠罩全身，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與此同時，他注意到左側(cè)土坡后有細微的波動，那是楊悅的偵查型炮塔在隱形。

“早等你了。“

吳晟猛地轉(zhuǎn)身，零階炮塔的黑光精準罩住那片波動。

楊悅的身影被強行拽出，她驚惶地想啟動炮塔，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傳送至三百米高空。

風(fēng)灌進她的衣領(lǐng)，她抱著炮塔尖叫著墜落，直到快觸地時才狼狽啟動緩沖裝置。

“你！“謝輝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揮動手臂，自己的主炮塔從背后升起，那是座足有兩人高的巨炮，炮管上刻滿鎮(zhèn)壓空間的符文，“我倒要看看，你這破零階塔能撐多久！“

巨炮轟鳴，一道水桶粗的紫色光束直貫而來。

吳晟的輔助光盾瞬間被撕成碎片，他被氣浪掀飛，撞在一棵枯樹上。

喉嚨里泛起腥甜，他摸了摸后頸，逆紋此刻紅得滴血，和炮塔里的黑光產(chǎn)生了共鳴。

“還沒結(jié)束。“他抹掉嘴角的血，炮塔在掌心發(fā)燙。

這次他看清了，黑紋下隱約有金色紋路在流動，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升級方向。

“吳晟！接著！“

熟悉的機械音夾雜著風(fēng)聲炸響。

林小滿的機械炮塔從斜刺里沖來，六面防御盾展開成半球，精準接住謝輝的第二發(fā)光束。

男二的機械臂上還沾著機油，嘴上卻罵罵咧咧：“你丫是不是傻？

獨自闖裂縫這種事也不叫我？

老子的防御塔昨天剛升級到天階！“

吳晟借著防御盾的掩護翻起身，炮塔在手中開始變形。

原本的短炮管伸長，炮口浮現(xiàn)出星芒般的紋路，黑金色能量在其中旋轉(zhuǎn)，像要吞噬一切。

“林小滿！撐三秒！“

“得嘞！“林小滿的機械臂爆出藍色火花，防御盾的符文亮得刺眼，“三秒？老子能撐到你把謝輝的炮塔拆成廢鐵！“

第三秒，吳晟的零階炮塔發(fā)出刺目強光。

謝輝的傳說階巨炮核心位置突然出現(xiàn)一個黑洞，所有能量瘋狂涌了進去。

下一秒，黑洞炸裂，巨炮的金屬外殼像紙糊的般碎裂，零件雨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謝輝踉蹌著后退，風(fēng)衣被碎片劃得千瘡百孔。

他盯著吳晟手中還在嗡鳴的炮塔，聲音發(fā)顫：“你...你這炮塔根本不是零階！“

“現(xiàn)在知道了？“吳晟舔了舔嘴角的血，笑得像只剛偷到魚的貓，“回去告訴你們會長，下次埋伏前，先查查自己的炮塔夠不夠硬。“

謝輝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他狠狠瞪了眼吳晟，又瞥了眼還在揉腰的楊悅，咬牙道：“你會后悔今天的決定！

墨大人不會放過你的！“說完拽著楊悅消失在荒野盡頭。

林小滿踢了踢腳邊的炮塔碎片，機械眼閃著興奮的光：“我就說嘛！你這零階塔絕對有問題，哎你去哪？“

吳晟沒有回頭。

他摸著后頸發(fā)燙的逆紋，朝著裂縫殘留的能量波動走去。

剛才戰(zhàn)斗時，他分明聽見炮塔里傳來低語，像是某種古老的召喚。

而在前方的焦土中，一道幾乎看不見的銀線正緩緩浮現(xiàn)，像誰在天空上劃了道極小的口子。

“等我。“他對著空氣輕聲說，零階炮塔在掌心發(fā)燙，黑金色紋路開始重新蔓延，“這次，我要自己看個清楚。“

荒野的風(fēng)突然大了起來，卷著他的衣角獵獵作響。

林小滿的喊叫聲被吹得支離破碎，吳晟卻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和炮塔里的能量共振著，一下，又一下，像在應(yīng)和某種來自宇宙深處的節(jié)奏。

那道銀線，正在他的注視下，緩緩...變粗。

吳晟的靴底碾過焦土，每一步都像踩在繃緊的琴弦上。

林小滿的喊叫聲早被風(fēng)揉碎在身后，他耳中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與炮塔的嗡鳴，那聲音越來越清晰，像是某種古老歌謠穿透了時空。

逆紋在后頸灼燒，他甚至能看見皮膚下泛著幽光的脈絡(luò)，順著脊椎直連腰間的炮塔。

當(dāng)他站在那道銀線正下方時，天空突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蕩開漣漪。

銀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從中滲出的黑霧里，漸漸凝出一道人影。

那身影裹在破碎的星塵中，面容模糊如蒙著層水膜，唯有用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指著他腰間的炮塔時，聲音像生銹的齒輪轉(zhuǎn)動：“你的炮塔……是鑰匙。”

吳晟的瞳孔驟縮。

他能感覺到炮塔在掌心發(fā)燙，仿佛回應(yīng)著這道聲音。

剛要開口詢問，裂縫卻突然發(fā)出尖嘯，銀線以比擴張更快的速度收縮，黑霧被卷回裂隙深處，那道身影被扯得支離破碎，最后一句“記住……平衡”的尾音還在空氣中震顫，整個裂縫便“砰”地閉合，連焦土都被掀飛三尺。

“等等！”吳晟踉蹌著撲向裂縫消失的位置，指尖只觸到一片空蕩的虛空。

逆紋的灼燒感陡然減弱，炮塔也跟著暗了幾分，像被抽走了某種支撐。

他喘著粗氣半跪在地，盯著掌心的炮塔，剛才那瞬間，他分明看見炮塔表面的黑紋里閃過一絲金芒，比之前戰(zhàn)斗時更清晰。

“吳晟！你他媽不要命了？”林小滿的機械臂裹著防御盾砸開亂飛的碎石，一把將他拽到安全區(qū)域。

男二的機械眼因為過載閃著紅光，嘴上卻還在罵：“裂縫收縮時的空間亂流能把天階炮塔撕成渣！要不是老子的防御盾……”

吳晟沒聽進去。

他的目光落在腰間蘇夜塞給他的輔助型炮塔上，方才被能量余波震開的布套滑落，露出炮塔表面。

原本深黑的紋路里，竟多了一道極細的金線，像根發(fā)光的蛛絲，從炮口一路蜿蜒到基座，在夕陽下泛著暖融融的光。

“小滿，借你工具。”他突然扯過林小滿腰間的機械扳手，指尖輕輕劃過那道金線。

輔助炮塔竟像有生命般輕顫，金線隨著他的觸碰亮了幾分，隱約能看出是某種古老符文的雛形。

“我靠你發(fā)什么瘋，”林小滿的抱怨卡在喉嚨里。

他湊近一看，瞳孔猛地收縮：“這紋路……是《星隕手札》里記載的‘引靈紋’？我爺爺說上古塔防師用這玩意兒連通過異次元能量庫！你從哪弄來的？”

吳晟沒回答。

他盯著那道金線，后頸的逆紋又開始發(fā)癢，這次不是灼燒，而是像有根羽毛輕輕掃過，帶著某種熟悉的牽引感。

他想起蘇夜拓片里提到的“平衡”，想起謝輝說他是“送鑰匙的蠢貨”，更想起裂縫中那道身影最后的“記住……平衡”。

“走。”他突然將輔助炮塔塞進戰(zhàn)術(shù)背包，拍了拍林小滿的機械肩甲，“回學(xué)院。”

“回學(xué)院？”林小滿被他拽著往回走，機械眼還在往炮塔方向偷瞄，“你不繼續(xù)查裂縫了？”

“查。”吳晟扯了扯嘴角，逆紋在衣領(lǐng)下泛著微光，“但得先弄清楚這玩意兒到底在指什么。”他低頭瞥了眼背包里的輔助炮塔，金線在布料下透出淡淡金光，像顆藏在黑夜里的星子。

荒野的風(fēng)掀起他的衣角，遠處傳來夜梟的啼鳴。

林小滿的機械足在焦土上踩出深痕，兩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漸漸融進暮色里。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那道閉合的裂縫所在的焦土下，一絲極淡的金芒正順著土壤的縫隙蔓延，仿佛在繪制某種只有黑夜能看見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