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裂痕的低語

晨霧順著窗欞爬進宿舍時，吳晟正對著鏡子扯襯衫。

后頸那道暗紋從鎖骨一路蔓延到肩胛骨，像條活過來的黑蛇，在皮膚下緩緩蠕動。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剛碰到裂痕邊緣，就像觸到了燒紅的鐵塊，猛地縮回手。

“嘶?！八钩橐豢诶錃?，鏡中發紅的眼尾跟著顫了顫。

昨晚的夢境還黏在意識里：血色天空下，千丈巨塔轟然倒塌，裂痕里涌出的黑光裹著尖嘯，將整座城市撕成碎片。

而他身上的暗紋，正隨著塔尖崩裂的聲響，在皮膚上灼出滾燙的痕跡。

“叩叩叩。“

敲門聲驚得他轉身，襯衫下擺還松松垮垮垂著。

蘇夜抱著一摞泛黃的古籍站在門口，發梢沾著晨露，鼻尖凍得通紅。

她掃了眼吳晟敞開的衣領，眉峰一挑：“大早上玩行為藝術？你那道疤，昨晚又變深了吧？“

吳晟扯過外套披上，反手關上門：“你倒是比我還清楚?！八父共淞瞬浜箢i，“昨晚裂痕里的黑光...在吸靈氣。“

蘇夜把古籍“啪“地拍在書桌上，最上面那本封皮印著褪色的塔紋。

她抽出一張拓片，上面歪歪扭扭刻著幾個古字：“我翻到《九曜塔志》殘卷，里面說上古塔防師用'平衡紋'連接兩界。“

她抬眼盯著吳晟后頸，“你這裂痕，像極了記載里的'逆紋'，維系平衡的鑰匙，一旦逆轉，就是撕裂世界的刀?！?

吳晟想起昨夜黑暗蔓延時，裂痕里傳來的低語，像無數人在耳邊念誦同一段咒語，聲音模糊卻灼人：“開...門...“

“我要試試這玩意兒的底。“他突然轉身走向衣柜，從最底層摸出個巴掌大的金屬匣，“去訓練場，用能量沖擊它。“

蘇夜剛要開口，吳晟已經拉開門：“別跟我扯什么危險，總比它半夜把我當蠟燭燒了強。“

訓練場的晨光里，吳晟將輔助型炮塔放在中央的符文陣上。

這是他用零階核心改造的小玩意兒，平時只能放放治療光罩，此刻表面卻爬滿蛛網狀的黑紋，像被潑了墨的玉。

“退后?！八麤_蘇夜揮了揮手，指尖按在炮塔頂部的激活鈕上。

能量灌輸的瞬間，訓練場的符文石開始嗡鳴。

淡藍色的能量流順著吳晟的指尖涌進炮塔，黑紋卻像活了般炸開，沿著符文陣的紋路瘋狂蔓延。

最近的一顆符文石“咔“地裂開，里面封存的靈氣被抽得干干凈凈，變成灰白色的碎石。

“靠！“蘇夜拽著吳晟往后退，地面的黑紋已經爬到他們腳邊，“這不是吞噬，是...是在找什么！“

“找通道？“吳晟瞳孔收縮。

他分明看見黑紋在地面畫出某種古老的陣圖，和昨夜夢境里塔基的紋路一模一樣。

“讓開！“

熟悉的公鴨嗓從后方炸響。

林小滿頂著雞窩頭沖過來，機械臂上的防御符文閃著金光。

他抬手就是一道盾墻，卻被黑紋撞得粉碎?！拔也倌氵@破炮塔今天吃錯藥了？“

他罵罵咧咧撲過去，指尖剛碰到黑紋，整個人就像被無形的手拍蒼蠅似的，“砰“地撞在訓練場的防護墻上。

“小滿！“蘇夜要沖過去，被吳晟一把拽住。

他盯著林小滿滑坐在地的身影，機械臂上的防御符文全滅了，金屬表面竟被腐蝕出一個個小孔。

“這他娘的是暗影腐蝕！“林小滿扯下護目鏡，額角滲著血，“我爺爺說過，上古戰場才有的玩意兒，能啃穿天階防御！“

黑紋還在擴散。

吳晟咬了咬牙，正要強行收回炮塔，一道清越的聲音突然從訓練場入口傳來：“年輕人，你的魯莽，會讓整座學院給你陪葬?！?

墨無痕穿著月白長衫，手中捧著本泛黃的古籍，身后跟著兩個抱著法器的學員。

他的目光掃過蔓延的黑紋，瞳孔微微一縮，卻又很快浮起溫和的笑：“這是'裂隙之息'，與千年前導致兩界撕裂的'暗影議會'有關。“

吳晟皺眉：“暗影議會？“

“他們曾用類似的黑光強行打開異界通道，結果...“墨無痕翻開古籍，泛黃的紙頁上畫著扭曲的巨門，門后是一片混沌，“平衡崩潰，六座主城化為廢墟?！?

他抬眼看向吳晟，“而你的零階炮塔...很可能是黑光的源頭?！?

蘇夜猛地攥緊手中的拓片：“不可能！零階炮塔是最基礎的防御...“

“最基礎的，往往最危險?！澳珶o痕指尖撫過古籍上的血字，“記載說，能容納'裂隙之息'的，只有'無階之塔'，表面零階，實則能承載任何能量?！?

他合上古籍，“吳同學，我建議你暫時交出炮塔，由學院保管?！?

吳晟盯著墨無痕眼底閃過的暗芒，突然笑了：“導師說的對，是我莽撞了。“

他彎腰觸碰炮塔，指尖卻悄悄激活了零階核心的掃描功能，這是他的秘密，能解析任何能量的本源。

黑光突然劇烈顫動。

吳晟的意識被拽進一片黑暗，模糊的聲音像從深海傳來：“尋找祭壇...完成儀式...門...將開...“

“吳晟？“蘇夜的聲音拉回他的神智。

他抬頭，正撞進墨無痕似笑非笑的眼。

“既然知道輕重，就跟我去一趟藏經閣?！澳珶o痕轉身時，廣袖掃過地面的黑紋，那些紋路竟像見了天敵般急速收縮，“我那還有幾卷殘篇，或許能幫你?！?

吳晟跟著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蘇夜。

她對著拓片皺眉，嘴唇動了動，他看懂了口型：“別信他。“

訓練場的防護墻外，晨霧不知何時散了。

吳晟摸著后頸發燙的暗紋，聽著墨無痕溫聲講解古籍，腦海里卻反復回蕩著掃描到的信息。

他想起三天前誤入的異空間，那里有座殘破的祭壇，祭壇中央刻著的，正是黑紋剛才畫出的陣圖。

“到了?！澳珶o痕推開藏經閣的木門。

吳晟抬眼的瞬間，后頸的裂痕突然劇烈一顫。

他分明聽見，比昨夜更清晰的低語，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祭壇...在等你?！?

而在藏經閣的陰影里，一道黑影正貼著窗欞閃過，手中的短刃泛著幽藍的光，那是屬于“暗影議會“的標記。

藏經閣的木門發出陳舊的吱呀聲，霉味混著紙頁的陳香撲面而來。

吳晟跟著墨無痕跨進門檻時，后頸的裂痕突然泛起灼燒般的癢意，像是有根細針在皮下輕輕挑動。

他剛要抬手去按，遠處傳來的轟鳴便震得窗欞嗡嗡作響。

“什么動靜？“林小滿的公鴨嗓從訓練場方向炸過來。

吳晟轉頭的瞬間，整座學院的符文燈突然開始閃爍，那是能量紊亂的預警。

他快步沖出藏經閣，仰頭望去，只見原本湛藍的天空正像被揉皺的綢布般扭曲，一道半透明的裂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撕裂云層，幽藍的電弧在裂縫邊緣噼啪亂竄，像極了昨夜夢境里塔尖崩裂時的光。

“操！

這裂縫比上個月那次還大！“林小滿跌跌撞撞跑過來，機械臂上的防御符文自動亮起，“上次裂縫才巴掌大，這次直接能塞頭牛進去！“

他話音未落，裂縫深處突然涌出一團金光。

那光團緩緩舒展，竟在半空凝成一道流轉的符文，吳晟瞳孔驟縮，那紋路與黑紋在訓練場畫出的陣圖分毫不差！

“是...是《九曜塔志》里的平衡紋！“蘇夜攥著拓片擠到吳晟身邊，指尖發抖，“但方向反了！正常平衡紋該順時針轉，這玩意兒在逆時針！“

她話音剛落，裂縫里滲出一縷黑霧，正好纏上那道逆紋，符文金光大盛，竟將黑霧一絲絲拽進裂縫深處。

吳晟后頸的裂痕突然劇烈跳動，皮膚下的暗紋像活了般沿著脊椎往上竄，連耳后都泛起了青黑。

他猛地捂住后頸，昨夜的低語突然清晰起來：“門...要開了...鑰匙在你手里...“

與此同時，他的零階核心在識海發出蜂鳴，掃描功能自動啟動，正瘋狂解析著天空中逆紋的能量波動。

“都退后！“墨無痕不知何時站到了眾人前方，月白長衫被風掀起，眼底閃過一絲吳晟從未見過的凝重。

他抬手結印，指尖凝聚的青光剛要觸及裂縫，那逆紋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竟將他的法術震得粉碎?！斑@不可能...“

墨無痕踉蹌兩步，袖口滑落，露出腕間一道暗紅刺青，正是方才藏經閣外黑影手中短刃的標記。

吳晟的目光在那刺青上頓了頓，又轉回天空。

逆紋與裂縫的共鳴越來越強，他甚至能聽見空氣被撕裂的尖嘯。

而他后頸的裂痕，正隨著每聲尖嘯變得更黑更燙，仿佛有根無形的線，將他與那道逆紋牢牢拴在一起。

“吳晟！“蘇夜拽他的袖子，“你的炮塔在發燙！“

吳晟這才驚覺，藏在懷中的零階炮塔正透過布料灼燒他的皮膚。

他取出炮塔，只見表面的黑紋已完全覆蓋了原本的紋路，頂端的核心正隨著天空的逆紋同步閃爍。

這一刻，他終于看清了掃描功能傳來的信息，那逆紋里的能量，與炮塔中黑光的波動頻率，竟完全一致。

裂縫還在擴大，逆紋卻開始緩緩消散，仿佛完成了某種牽引。

吳晟望著逐漸閉合的天空，后頸的灼痛卻沒有減輕。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誤入的異空間，那座殘破祭壇中央的陣圖，與今日逆紋、訓練場黑紋、夢境里的塔基紋路，原來是同一張圖。

“原來不是黑光在找通道?！八吐暷剜?，目光掃過仍在整理法術的墨無痕，又落在逐漸消失的裂縫上，“是通道在找黑光。而我的炮塔...“

他握緊發燙的零階炮塔，感受著其中翻涌的能量。

后頸的裂痕突然傳來最后一記灼燒，像是某種確認。

吳晟望著天際殘留的裂縫微光，終于明白蘇夜說的“逆紋是撕裂世界的刀“是什么意思，而這把刀的刀柄，此刻正握在他自己手里。

風卷著幾片殘葉掠過眾人頭頂，林小滿還在罵罵咧咧檢查機械臂的損傷，蘇夜的拓片被吹落在地，恰好蓋住了墨無痕腕間的刺青。

吳晟低頭撿起拓片，指尖觸到上面“平衡“二字的瞬間，天空最后一絲裂縫也消失了。

但他知道，這絕不是結束，當逆紋與裂縫共鳴的那一刻，當炮塔里的黑光與天空的撕裂聲同頻的那一刻，有些事，已經再也無法回頭。

他摸了摸后頸的暗紋，又看了眼手中的零階炮塔。

此刻的炮塔表面，黑紋正以極慢的速度褪去，仿佛方才的瘋狂只是幻覺。

但吳晟知道，下一次裂縫出現時，這幻覺，會變成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