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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再比兩輪

“給我砸!把這破店給本公子砸了!把這賤婢給我轟出城去!”

沈皓猙獰扭曲的面孔徹底撕碎了那層世家公子的偽飾,在那咆哮。

他身后的豪奴聞令而動,揮舞著棍棒便朝那澄澈的琉璃窗、素雅的白瓷酒壇、嶄新的博古架撲去!

人群爆發出驚恐的尖叫,瞬間如退潮般向后涌去。

“小姐!”

福伯目眥欲裂,枯瘦的手下意識就要去護那壇剛開封的“冬釀”。

小荷和云織嚇得抱作一團。

就在那根裹著鐵皮的棗木棍,即將砸中琉璃的剎那。

“咻——!”

一道烏光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厲嘯,后發先至!

“篤!”

一聲悶響。

那根沉重的棗木棍竟被一根手指長短、削得極其尖銳的硬竹簽,硬生生釘在了離琉璃窗僅寸許的門框上!

竹簽尾端兀自嗡嗡震顫,勁力未消。

出手的豪奴只覺得虎口劇震,半邊膀子瞬間麻了,駭然回頭。

門口,夸蚩不知何時已擋在了納蘭霏身前。

他手中,隨意掂著幾根同樣尖銳的竹簽,琥珀色的眸子寒潭般深不見底,只淡淡掃過那幾個僵在原地的豪奴。

“爪子,不想要了?”

那幾個方才還兇神惡煞的豪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臉皮漲得發紫。

他們認得這張臉,更認得這令人骨髓發冷的銀環盤蛇!

這是連沈家豢養的頭號打手,都繞著走的煞星!

“赤……赤水蛟……”有人牙關打顫,聲音細若蚊蚋。

沈皓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夸蚩,色厲內荏地嘶喊:“夸蚩!你敢管我沈家的閑事?!真當我沈家奈何不了你一個走鹽的蠻子?!”

夸蚩眼皮都未抬一下,指尖捻著一根竹簽,語氣平淡無波:“沈家的閑事,我懶得管。但有人在我眼前,要砸我剛剛付過銀錢的鋪子,動我認識的掌柜……”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沈皓臉上,“這就不是閑事了。”

那目光中的殺意如有實質,刺得沈皓脊背瞬間竄起一股寒氣,剩下的話生生噎在了喉嚨里。

他毫不懷疑,若自己手下真敢再動一下,下一根竹簽釘穿的,絕不會再是門框!

場面一時僵持,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沈家豪奴噤若寒蟬,圍觀人群大氣不敢出,只聞雨滴敲打瓦片的細碎聲響。

“夸大哥。”

納蘭霏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她自一旁緩步走出,臉上不見絲毫懼色,她對著夸蚩微微頷首,“多謝夸大哥再次仗義。但這場恩怨,終究是納蘭家與沈家的事,容我自行了斷。”

夸蚩濃眉微不可察地一蹙,冰冷的眸子深深看了她一眼。

有意思。

夸蚩心底暗自嘀咕。

幾番接觸,他發現眼前這位納蘭小姐,跟自己以往聽到的傳聞,完全不一樣。

如此聰慧、堅韌的女人,怎么之前會被沈皓這家伙給蒙騙呢。

他不知道其中緣由,不過見納蘭霏如此堅持,他不便強求。另外,他也挺好奇,納蘭霏打算如何處理。

片刻,他緊繃的肩線幾不可察地松了半分,喉間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算是默許,但高大的身軀并未移開半步,依舊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鐵閘,橫亙在沈家爪牙與店鋪酒壇之間。

納蘭霏這才轉身,看向臉色鐵青、氣急敗壞的沈皓,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方才的賭約,你親口應承,滿城父老皆是見證。”

“如今品評結果已出,眾目睽睽之下,你輸不起便要掀桌子砸店,沈家百年商譽,便是這般‘一諾千金’么?”

“你放屁!”沈皓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腳罵道,“什么結果?!分明是你這賤婢勾結這些下賤胚子,設局坑害本公子!這比試從頭到尾就是個騙局!不作數!”

“哦?不作數?”納蘭霏眼底寒光一閃,聲音陡然拔高,“好!既然沈大公子認定方才的品酒比試是我納蘭霏‘設局’,是‘騙局’,你輸得不服,不認賬……”

她環視鴉雀無聲的人群,目光最后落回沈皓那張因羞怒而扭曲的臉上,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那我們就再、比、兩、局!”

嘩——!

人群再次騷動起來,驚疑、興奮、難以置信的目光交織。

“再比兩局?”

“納蘭小姐這是……要把沈大公子徹底釘在恥辱柱上啊!”

“瘋了!真是瘋了!”

沈皓也愣住了,隨即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再比兩局?哈哈哈,納蘭霏,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好!本公子倒要看看,你還能玩出什么花樣!說!怎么比?!”

他篤定納蘭霏已是黔驢技窮,不過是在虛張聲勢拖延時間。

“納蘭小姐!”夸蚩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沈家豺狼之性,毫無信義。你縱是贏他十局八局,他一樣能找出由頭耍賴。何必……”

他了解沈家,更了解沈皓的無恥,不愿見她陷入無謂的糾纏與更大的危險。

納蘭霏微微側首,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語速極快卻異常篤定:“夸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今日,定要叫這古藺城的人看清楚,沈家,是個什么東西。”

沈皓見兩人低語,只當是納蘭霏心虛,越發得意,催促道:“少磨蹭!快說!第二局比什么?莫不是又要找些下九流的人來充數?”

納蘭霏轉回身,迎著沈皓挑釁的目光,清冷一笑:“沈大公子方才不是還譏諷我‘酸文假醋’,賣弄那副對聯是‘嘩眾取寵’么?那這第二局,我們就比比這‘酸文假醋’的真功夫——對、對、聯!”

“對聯?”沈皓先是一怔,隨即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狂笑起來,“哈哈哈哈!納蘭霏,你莫不是真被河水泡傻了?跟本公子比文采?本公子三歲開蒙,五歲誦詩,師從本城大儒!你一個釀酒匠的女兒,也配?”

“好!本公子今日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他自覺勝券在握,折扇“啪”地一展,故作瀟灑地踱了兩步,目光掃過鋪門上那副氣魄非凡的對聯,眼中閃過一絲嫉恨,張口便出上聯:

“哼,聽好了!上聯:雞饑盜稻童筒打!”

人群中有幾個識字的秀才微微蹙眉,覺得此聯刁鉆。

此聯暗含同音疊字(雞饑、盜稻、童筒),又描繪了一幅鄉野小景,頗有刁難之意。

納蘭霏眼皮都未抬,幾乎不假思索,清越的聲音便已響起:

“下聯:鼠暑涼梁客咳驚。”

同樣同音疊字(鼠暑、涼梁、客咳),對仗工整,意境相諧,描繪暑鼠乘涼被客驚擾的畫面,渾然天成!

“嘶……”人群中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那幾個秀才更是眼睛瞪圓,喃喃道:“妙!絕妙!如此迅捷,如此工穩!”

沈皓臉色一變,不信邪,又出一聯,語速更快:“白塔街,黃鐵匠,生紅爐,燒黑炭,冒青煙,閃藍光,粹紫鐵,坐北朝南打東西!”

納蘭霏嘴角微揚,掃了眼人群中的幾名老農,開口道:

“古藺城,苦農民,戴涼笠,彎酸腰,頂辣日,流咸汗,砍甜蔗,養妻教子育兒孫。”

“好!”人群中不知誰忍不住喝了一聲彩。

沈皓額頭已見汗珠,他急眼了,腦中思緒飛舞,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厲聲道:“好!算你僥幸,那就再比詩詞!限你一炷香!本公子先來!”

他清了清嗓子,強作鎮定,踱了兩步,搜腸刮肚吟道:

“赤水滔滔糧滿倉,

沈家酒業萬年長。

金樽玉液敬賓客,

醉臥仙鄉美名揚!”

詩作平平,通篇吹捧自家,毫無意境可言,末句更是露骨吹捧。

人群一片寂靜,幾個讀書人臉上已露出鄙夷之色。

沈皓卻渾然不覺,得意地看向納蘭霏:“如何?該你了!一炷香?本公子看你半柱香也憋不出個屁來!”

納蘭霏靜靜看著他,眼神里沒有譏諷,只有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

她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同帶著千鈞重量的晨鐘暮鼓,清晰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春種一粒粟,

秋收萬顆子。

四海無閑田,

農夫猶餓死。”

四句一出,滿場死寂!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刻意的吹捧。只有最樸實的語言,描繪出最辛勞的場景,道出了最深刻、最震撼人心的真理!

字字如重錘,敲打在每一個靠土地、靠汗水吃飯的人心上!

碼頭上的力工呆住了,眼眶瞬間泛紅。

田埂邊的農夫停下了腳步,粗糙的手掌微微顫抖。

即便他們沒讀過書,可他們依舊能聽懂此話蘊含的意境。

那幾個原本鄙夷沈皓的秀才,此刻已是渾身劇震,如遭雷擊!

其中一人喃喃道:“返璞歸真,直指人心……此乃……此乃憫農圣音!足以流傳千古!”

“好!好一個‘粒粒皆辛苦’!”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哽咽響起,正是先前驚嘆琉璃窗的老者。

“納蘭小姐大才!”人群如同被點燃的干柴,爆發出震天的喝彩與由衷的敬佩!

看向納蘭霏的目光,充滿了敬畏與折服。

沈皓的臉,由青轉白,再由白轉紫,最后漲成一片難堪的豬肝色!

他指著納蘭霏,手指抖得不成樣子,嘴唇哆嗦著:“你……你……這不可能!定是你剽竊!是你買的詩!你一個釀酒女,哪來這等文采?!”

“買?”方才吟詩的秀才忍不住嗤笑出聲,語帶譏諷,“沈大公子,此等直抵人心、足以傳唱千古的憫農絕句,若有,你沈家萬金可能買來一首試試?只怕是捧著金山也無人肯賣!納蘭小姐大才,豈容你污蔑!”

此言一出,引得眾人紛紛附和嘲笑。

沈皓被噎得啞口無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羞憤欲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納蘭霏卻不再看他那副丑態,聲音清越,穿透喧囂:“沈大公子,兩局已過。品酒,你輸了。文采,你亦輸了。如今,你可認輸?”

沈皓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

認輸?

當眾滾出“赤水春”?

永生不得踏入?

這比殺了他還難受!沈家的臉面今日已被他丟盡了!他絕不能認!

“不!本公子沒輸!”他嘶聲咆哮,狀若瘋癲,“還有第三局!你方才說的,再比兩局!還有一局!本公子要翻盤!”

納蘭霏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她微微頷首,臉上不見絲毫意外,只有一種掌控全局的冷冽:“好。那就依約,再比這第三局。這最后一局……”

她目光掃過人群,掃過那幾個手臂上隱約帶著暗紅斑紋、眼神麻木的看客,最后定格在沈皓驚疑不定的臉上,一字一句,如同驚雷炸響在古藺城的上空:

“我們就比一比,誰能解這‘醉魘’之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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