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貨市場的霉味混著汗臭撲面而來。王偉跟在宋祖身后，穿過擁擠的攤位。陽光透過塑料棚頂?shù)钠贫矗跐M地舊貨上投下晃動的光斑。

“就是這兒！“宋祖蹲在一個蓋著紅絨布的攤位前，四驅(qū)車馬達從褲兜里露出半截。攤主是個缺了門牙的老頭，正用黃褐色的指甲剔著一套郵票的齒孔。

王偉的視線立刻被香港回歸金箔版吸引——那上面維多利亞港的波光，和前世柳如煙辦公室里的裝飾畫一模一樣。“最后三套，“老頭齜著牙笑，“小學(xué)生買得起嗎？“

他的手剛摸到褲兜里的信封，突然瞥見攤位角落堆著紡織廠工會的紀(jì)念封。最上面那個蓋著鮮紅的印章——正是柳父失蹤的私章。

“這哪來的？“王偉聲音發(fā)緊。

“關(guān)你屁...“老頭突然噤聲。一道陰影落在攤位上，柳如煙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后，白裙子被穿堂風(fēng)吹得緊貼膝蓋。她盯著那些紀(jì)念封，嘴唇失去血色。

宋祖突然跳起來：“城管來了！“人群瞬間騷動如沸水。王偉抓起郵票就跑，卻看見柳如煙逆著人流擠向攤位。她的藍絲帶被人群扯散，像道藍色的閃電劈開混亂。

當(dāng)他在巷口喘著粗氣停下時，柳如煙追了上來。她的發(fā)辮全散了，懷里卻緊緊抱著那個蓋著紅印的紀(jì)念封。“我爸的私章，“她上氣不接下氣，“上周就丟了...“

王偉這才注意到紀(jì)念封上的日期是三天前——正是柳父賬目出問題的那天。宋祖和徐松從垃圾堆后面鉆出來，四驅(qū)車馬達嗡嗡作響。

“快看！“徐松的鏡片反著光。他指向柳如煙懷里的信封——郵票位置貼著的不是常見的長城圖案，而是一枚澳門回歸的試印樣張，上面赫然印著“1999.7.1“。

柳如煙的手指顫抖起來。王偉記得前世她收藏過同樣的錯版票，鎖在辦公室保險柜最深處。此刻這枚本不該存在的郵票，正在她掌心泛著詭異的金芒。

“你們看這個。“宋祖突然壓低聲音。他從褲兜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收據(jù)——正是老頭攤位的進貨單。在“紡織廠紀(jì)念封“一欄后面，清清楚楚寫著供貨人：徐副廠長。

王偉和柳如煙同時抬頭。遠處傳來警笛聲，徐松迅速把四驅(qū)車馬達塞進柳如煙的書包：“證據(jù)。“他的鏡片上雨水未干，映出四個孩子凝重的臉。

雨又下了起來。四人擠在7-11門口分喝一杯思樂冰，柳如煙把紀(jì)念封遞給王偉：“幫我保管。“她的指尖在紅印處停留，那里本該是私章的位置，現(xiàn)在貼著那片帶代碼的藍色橡皮屑。

王偉摸出小靈通——用倒賣郵票賺的錢買的。第一條短信是發(fā)給父親的：“查紡織廠徐副廠長。“發(fā)送成功的提示音里，他聽見柳如煙輕聲說：“我爸昨晚夢見你了。“

“什么？“

“他說夢見你站在廈大門口，“柳如煙咬著吸管，“穿的是大人衣服。“

雨幕中，紡織廠的霓虹招牌突然閃爍起來。王偉想起前世第一次去柳如煙辦公室，她桌上就擺著那個澳門回歸的郵票相框。當(dāng)時她說：“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轉(zhuǎn)折點。“

現(xiàn)在他知道了，那個轉(zhuǎn)折點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