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王打發走所有到場的臣民之后，空曠的禮堂就只剩下了我們這些人。

父王展開了他的演說，又大致向九個子女們講述了一下榮耀權杖的評定體系。“據我和歷任克拉托斯王的經驗來看，離考驗到來的真正時日事實上還很久遠。”

“你們當中只有兩個成年人，試想一下，讓你們這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獨當一面？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了些。”父王撫摸著他的胡子，“你們說說看，父王為什么要退位呢？”

“因為我們的國家快要壞掉了對不對？像發條壞掉的鐵皮士兵一樣。”伊萬卡用稚嫩的聲音說出了令人心痛萬分的真相。

奧爾本和塞巴斯汀的臉上是滿不在乎的神色。杰西弗和愛麗絲都很肅穆，布魯克林和潘朵拉則是有些木訥。梅麗桑德又露出了那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如果現在讓她用牙齒去啃咬一塊石頭，不知道先碎的是石頭還是牙齒。

“不對。”

……？

等一下……什么？！

父王說“不對”？？？

事情是這個道理嗎？？？

我萬分錯愕。

“克拉托斯快要不行了”是父王和祖父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我們從小耳濡目染，以至于從一開始就堅信，我們成為王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拯救克拉托斯于水火之中。

難道不是這樣嗎？

我不禁攥緊了拳頭。

其他的孩子們也相繼表現出了錯愕、震驚和不解的態度。

“確實不對。好歹是南域八國之一，真以為克拉托斯這么脆弱嗎？”

我也有想過這個問題。可在看到麻木的子民以及日漸衰弱的經濟狀況之后，就再也沒有懷疑過。

“從前的王之所以認為克拉托斯‘快不行了’，是因為克拉托斯的子民過度擁有自由獨立的思想——他們不愿意與南域其他國家兼并在一起。也正因如此，克拉托斯才得以留下它的名字。而那些王的意愿，是成為南域的王。倘若克拉托斯不愿配合，那就只好舍棄它，成為七國之主了。”

“洛倫——你也是這么想的吧？”

我死死地抓住了衣角，并沒有回答。

父王會心一笑。

什么意思？…“我是想過南域王沒錯…不過我從來沒有想要放棄克拉托斯！！”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

我貌似瞥見杰西弗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而我，和洛倫伯特的想法不約而同。我也不想放棄克拉托斯，于是一直苦心經營著它。可惜天有不測風云…圣域就快要變天了。”父王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渾厚沙啞的嗓音像黃昏敲響的古鐘。

“怎么說？”一直不曾開口的梅麗桑德突然幽幽地問了一句。

父王看向再次沉默的梅麗桑德。

“長話短說地告訴你們，北域要叛變了。他們的實力和南域不分伯仲，倘若真的打響了戰爭的軍鼓，只將會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災難。可我年歲已高，已經無法帶領克拉托斯走向生機，所以…”

父王從王座上緩緩站起。

“所以，現在，我會將仍然煥發著無限生機的克拉托斯交給被天意選中的人，而你們，我的孩子，將會是被天意砸中的那些人。覬覦王位的人太多，可你們的性情我最是了解和信任。”

“你們夠年輕，擁有永恒的青春去完成我不曾完成的使命。照理說，權杖的考驗應該在至少三年以后，可現在在我看來，或許最近些時日就將降臨。”

他去向頭頂上的王冠仔細考量。

“而你們的第一場考驗，也會是榮耀權杖最困難的考驗，那就是抗天災。”他將王冠重新戴起。

“你們準備好了嗎？”

………………

“北域要叛變？殿下，您確定沒有聽錯嗎？”艾德蒙特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狐疑地看著我。

“千真萬確。”我一邊翻著手中看不懂的草藥書，一邊惱火地回答問題，“一上來就要抗天災，還是非自然災害…我自幼訓練的那些東西根本派不上用場啊！！”

感覺像將要參加馬拉松的運動員突然被打瘸了腿。

“…那您應該查閱和北域有關的資料啊？您在這兒對這一本草藥書發脾氣…”“你吵死了！！！你有就給我！”

艾德蒙特像是突然抽風一樣，興致勃勃地在他的儲物箱里自言自語地翻找起來，這和向來沉穩的他看起來大相徑庭。

像個瘋子。天吶，這個世界是怎么了。

“喏，這個給您！”他將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遞到我的手上。“這是我父親傳給我的，據說是我們家傳世的寶貝，里面記載著圣域自誕生以來的歷史。”

“自誕生以來？這本書薄得就像一本小字典。”“是正史以外的歷史，是不為人知的歷史。”我心中一驚，卻佯裝毫不措意，“那你們家怎么會有這本書？”

艾德蒙特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洛倫伯特殿下，我在十五歲的時候被發配到您的身邊，跟隨您近十年，您從來都沒有對我有過哪怕一次想要了解的意愿。”他向后仰了仰身子，“我是克拉托斯宮廷史官的兒子。”

我有些愧赧地摩挲著書的頁腳，制造出沙沙的聲音。“對不起…”我確實不曾注意過，或許是因為只把他當成仆從了。我接過他手中的小冊子。

“那個…”我開始胡言亂語，“今天天氣不錯…話說今天晚上是不是有個什么舞會來著？…你…你要去嗎？”

“……”艾德蒙特無奈地嘆了口氣，“仆從是不能跟著去的。您想看的內容，在這本書的第兩百三十頁。”

我順勢打開小冊子。

“北域的野心”

噢？這么說他們不是第一次想要叛變了？

北域究竟藏著什么樣的秘密？

克拉托斯又有什么不為我知的秘密？

我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是不知道的？

…

梅麗桑德知道嗎？

她會知道嗎？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艾德蒙特…”

“怎么了，殿下？”

“如果克拉托斯真的陷入了危機…如果南域真的陷入了危機…你愿意跟隨我放棄王位的爭奪，轉而拼盡全力守護南域的和平嗎？”

艾德蒙特的臉上露出了充滿仁慈與平和意味的笑容。

“自追隨您以來，我從未懷疑過您的決策。您是一位好的君主，也同樣是一位好的子民。艾德蒙特將不遺余力地全力支持您！”

我緊緊地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