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士英聞言，神情糾結(jié)地捋著頜下的三縷長髯。

他知道，黃得功所言是有道理的。

自己現(xiàn)在要做的是盡可能把事情壓下去，而不是讓事情鬧大。

萬一真讓黃得功所部和小袁營在鳳陽爆發(fā)火并，那局面才是真的無法收拾。

稍稍思索片刻，馬士英終于做出了決斷。

“那便不要點兵！”

“黃總兵立即回營，召集兵馬，做好爆發(fā)沖突的準備。”

“本督和盧公公親自去一趟高墻，看看能不能將朱總兵勸下。”

黃得功見此，連忙抱拳。

“總督大人英明！”

“哎！”

“國事多艱啊！”

馬士英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帶人出了總督府，在和盧九德匯合之后，兩人一同往鳳陽高墻趕去。

……

只是，當兩人抵達鳳陽高墻后。

才發(fā)現(xiàn)鳳陽高墻已經(jīng)被朱肅淮打破，而此時朱肅淮已經(jīng)帶人前往隔壁的鳳陽皇陵去了。

兩人見此，只能迅速折身趕往皇陵。

只是，才剛抵達皇陵大門，便聽得前方傳來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萬勝！”

“萬勝！”

“大明萬勝！”

馬士英和盧九德刷臉分開人群，一路縱馬來到朱肅淮面前。

剛翻身下馬，便看到皇陵前倒了一地的無頭尸體。

其中一人，正是鳳陽陵監(jiān)石應(yīng)詔。

“哎呀，朱總兵這是做什么？！”

“你這是做什么啊！”

盧九德上前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朱總兵怎么能這么沖動？”

“你帶兵打破了鳳陽高墻，甚至殺了鳳陽陵監(jiān)，這可如何向朝廷交代？”

馬士英表情也是相當難看。

他們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朱肅淮隨手將石應(yīng)詔的腦袋丟在地上，對著馬士英和盧九德抱拳一禮，拍著胸脯道。

“督師，盧公公，你們二位不必擔心。”

“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的罪責全在朱某一人，絕不會連累二位！”

馬士英聞言，臉色難看道。

“朱總兵，我們不是說好的一同向朝廷上書，請陛下主持公道嗎？”

盧九德也是附和。

“是啊朱總兵，咱家的奏書才寫到一半，你怎的就把人給殺了？”

“這也太沖動了些！”

朱肅淮搖搖頭，語氣堅定道。

“石應(yīng)詔作為鳳陽陵監(jiān)，我想他應(yīng)該也不是一個傻子。”

“他不可能就因為索賄不成這點小事，就用墩鎖大刑來折磨一位藩王，即便是被廢的藩王。”

“否則，萬一哪天唐王被朝廷赦免，他這個鳳陽陵監(jiān)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他之所以敢這么做，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

“我等即便上書，把此事捅給朝廷，朝廷也不一定會將他怎么樣。”

“朱某身為宗室，身為太祖子孫，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惡奴如此欺凌我大明的宗室。”

“這可不只是在羞辱宗室，更是在羞辱太祖皇帝！”

“所以，朱某才把這惡奴帶到鳳陽皇陵前，當著大明列祖列宗，當著鳳陽高墻中被凌虐的宗室的面，將他斬首示眾。”

“朱某要用這些惡奴的血，來祭奠大明的列祖列宗，來祭奠太祖皇帝！”

聽罷朱肅淮的話，馬士英和盧九德只感覺心驚。

好家伙，朱肅淮這是話里有話啊！

把折磨唐王的幕后真兇指向皇帝，這朱肅淮當真好大的膽子！

但聽完朱肅淮的話，他們卻也忍不住有所懷疑，不會真的是皇帝有意折磨唐庶人吧？

要真是如此的話，他們今天的所作所為會不會惡了皇帝？

其實，是不是崇禎指使底下人折磨朱聿鍵的，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朱肅淮要借此來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暗戳戳表示自己之所以攻打鳳陽高墻，是因為崇禎。

現(xiàn)在馬士英他們或許不懂朱肅淮話中深意，但等傳旨的天使抵達鳳陽，等崇禎召朱肅淮入京的圣旨公開，他們自然會明白。

明白朱肅淮之所以反應(yīng)這么過激，是因為崇禎要召他入京。

然后，朱肅淮就可以借他們的口，去向崇禎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如此的話，既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也不至于中間沒個緩沖，直接和崇禎和朝廷撕破臉。

政治從來都是這樣的。

不管事情的本質(zhì)再怎么骯臟惡臭，可明面上，一定要足夠光鮮亮麗。

不到斗爭的最后階段，不到刺刀見紅的地步，一決生死的地步，政治人物一般都不會輕易撕破臉。

眼見兩人若有所思，朱肅淮開口道。

“馬總督，盧公公，高墻之事后，朱某再繼續(xù)待在鳳陽，便不合適了。”

“朱某這便準備率軍拔營，離開鳳陽。”

“二位，告辭了！”

馬士英聞言，皺眉詢問。

“朱總兵接下來準備要帶兵去哪里？”

朱肅淮深吸一口氣，神情堅定道。

“陛下此前冊封我為襄陽總兵，便是想要我率軍去增援湖廣戰(zhàn)事。”

“如今，闖賊破襄陽，發(fā)兵進逼承天府；獻賊占黃梅，蘄州，威逼武昌，湖廣危急。”

“卑職準備要率軍前去湖廣，增援湖廣戰(zhàn)事！”

盧九德聞言，當即十分動容道。

“朱總兵高義！”

“如今湖廣局勢，眾將都是避之不及，唯有朱總兵一人肯往火坑里鉆，朱總兵不愧為大明宗室。”

“果真對大明忠心耿耿啊！”

馬士英也是頗有感嘆。

“若諸將都能如朱總兵一般高義，這天下何愁不平？！”

怎么說呢，兩人如今其實并不是真的多敬佩朱肅淮，反而是心里都在吐槽這人有點傻。

之所以表面上這么恭維朱肅淮，也只是想讓朱肅淮這個燙手山芋盡快離開帶兵鳳陽。

僅此而已！

否則，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同朱肅淮相處。

朱肅淮剛剛才帶兵打破鳳陽高墻，這是絕對的大逆不道。

要讓他們和朱肅淮像是以往一樣相處，那是不可能的，他們可不想被朝廷算作朱肅淮的同黨。

可要是讓他們帶兵和朱肅淮火并，那更不可能。

真打起來，局面才是真的無法收拾。

萬一打輸了，那更完犢子！

當前這種局勢下，與其讓朱肅淮繼續(xù)留在鳳陽，大家都尷尬。

不如恭維他兩句，讓他盡快帶兵離開。

你好，我也好！

反正說好話又不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