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帥，您醒了？”

袁清素第一個注意到自己父親醒來，發出一聲滿是驚喜的呼喊。

旋即，朱肅淮等人前后圍了過來。

“掌盤子，您現在感覺怎么樣？”

“快，快叫郎中來！”

“……”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

袁時中擺擺手。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不必叫郎中了。”

目光環視一圈，袁時中將目光看向朱肅淮。

“賢婿，上前來！”

朱肅淮聞言，邁步上前，來到袁時中面前，俯身下來，想要聽聽袁時中準備做什么。

袁時中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微微發力。

“賢婿，如果為父沒猜錯，你的真實身份應該是大明的宗室吧？”

袁時中此言一出，不光是朱肅淮，帳內眾人也是都被驚到了。

瞬間，一道道目光向著朱肅淮。

朱肅淮背后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踏馬的，自己暴露了？

什么時候的事情？

袁時中見朱肅淮這幅表情，嘴角微微勾起。

能看到向來算無遺策的朱肅淮露出這樣一幅表情，袁時中頗有一種惡趣味被滿足了的欣慰。

朱肅淮稍稍沉默一陣，然后點頭應下。

“岳父大人所言不錯，小婿原名朱肅淮，確實為大明宗室，從屬于周藩之下汝陽郡王一系。”

“不過，早在隆慶年間，汝陽郡王便已因為嫡脈無子而除國。”

“到崇禎年間，我這一支除去一個奉國中尉的空頭爵位之外，與尋常百姓無異。”

袁時中既然當眾點破他的身份，那么，必然是有把握的。

既然如此，朱肅淮自然沒有繼續隱瞞下去的必要，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認。

“不知岳父大人如何看穿小婿身份的？”

朱肅淮有些好奇的詢問。

袁時中笑笑。

“賢婿姓朱，還是從開封出來的，且兼之見識廣博，文韜武略，身份肯定不簡單。”

“為父便派人去查了查，正巧我軍中有不少從開封逃出來的難民，其中有人認得你。”

“一問，便都明了了！”

聽著二人對話，帳內眾人都懵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袁清素，她滿是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丈夫。

想指責，但不由得想起朱肅淮之前對她的好，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依舊氣鼓鼓的瞪著他。

劉玉尺反應最為激烈，憤怒大喝。

“姓朱的，你竟是明朝的宗室。”

“說，你混進我小袁營是何居心，是不是想要害我們？！”

說話間，他便欲拔刀。

但還不等他動作，袁時中便開口喝道。

“劉玉尺，冷靜。”

“肅淮若想害我們，何必率軍東進救援？”

“如果沒有肅淮在東官鎮生擒劉澤涵，迫使臨淮總兵劉良佐退兵，你我現在早已身首異處。”

袁時中之所以選擇朱肅淮這個女婿來接管小袁營。

其中一方面便是因為朱肅淮在接到他的求援后，選擇了率軍東進，冒著必死的風險來救援于他。

要看明白一個人，最重要的不是看他說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朱肅淮的所作所為，讓袁時中愿意相信他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

這樣的一個人，值得他將女兒，將小袁營托付。

劉玉尺聞言，雖是冷靜下來，但他看向朱肅淮的目光仍舊不善，手掌放在刀柄上，隨時準備拔刀。

袁時中繼續握著朱肅淮的手，接著道。

“賢婿，為父我快要不行了。”

“在臨終前，我想要將小袁營托付給你。”

“待我死后，你便帶著小袁營歸降朝廷吧。”

朱肅淮聞言，以為袁時中是在試探自己，當即表態。

“岳父大人，你是了解我的。”

“我一向反對招安……”

袁時中當然知道這一點，因為他們兩人曾經就招安之事談論過，朱肅淮明確表現出了反對招安的態度。

袁時中擺手打斷朱肅淮的話語，自顧自說道。

“我小袁營如今和闖賊誓不兩立，以李自成的心胸，必然不可能放過我小袁營。”

“當前的局面，我小袁營唯有投降朝廷，獲得朝廷庇護，方能有一線生機。”

“我之前曾向朝廷求撫，結果正如你所料，朝廷拒絕了，不愿招安我小袁營。”

“但你身為大明宗室，如果是由你出面求撫，我想朝廷那邊應該不會拒絕。”

“賢婿，答應我，帶著弟兄們在這亂世中活下去好嗎？”

他這人的確有野心，但也能稱得上一句不忘初心。

當初他之所以起兵造反，就是為了能夠在這狗日的的世道中，為百姓爭一條活路。

如今，他則是想為麾下將士爭一條活路。

從這方面來說，朱肅淮大明宗室的身份，在袁時中這里其實還算是加分項。

袁時中自己帶人求撫，朝廷不答應，他只能寄希望于朱肅淮宗室的身份能起點作用。

朱肅淮聞言，深吸一口氣，鄭重道。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盡我所能，帶著小袁營的弟兄們活下去。”

袁時中見此，這才點點頭，神情如釋重負。

“好！好！好！”

說話間，他又將袁清素叫到跟前，不管袁清素的小情緒，再一次牽著她的手，將她交到朱肅淮手中。

“好好待清素！”

“這丫頭腦子笨，但心是好的，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好好待她……”

說話間，袁時中的臉色越來越差，聲音也是越來越小。

在交代完遺言后，袁時中徹底泄了氣，進入了彌留之際。

朱肅淮不顧袁清素輕微的掙扎，用力握著她的小手，向彌留中的袁時中做出保證。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愿向太祖高皇帝起誓，今后一定照顧好清素，若今后我有對不起她的地方，便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還有，遲早有一日，小婿會將劉良佐的人頭取來，為岳父大人報此血仇！！”

袁時中聞言，嘴角牽起一抹笑容。

他嘴巴一張一合，低聲哼唱起家鄉的歌謠。

“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

隨著哼唱，他握著女兒女婿兩只手的手掌一點點失去力氣，最終無力的垂落。

“爹……”

袁清素第一個繃不住情緒，撲在袁時中身上嚎啕大哭。

帳內眾將紛紛跪地，磕頭，齊聲道。

“恭送掌盤子上路！”

“恭送掌盤子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