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隊的后山，名叫老頂子山，屬于長白山支脈的支脈。

據說它過去不叫這個名字，原名是一個拗口的滿語名稱，郝建平也不記得了。

現在的名字是當年農場的伐木隊取得，好像是因為當時的隊長叫老丁，久而久之就成了老頂子山。

早年間，農場剛成立，建房生產都需要木材，一些數百年的大樹，就被砍伐干凈了。

尤其是山腳那片，現在全是年輕的小樹。

其中還有不少，是郝建平他們上小學的時候，知青老師們帶著種的。

他們讀書的時候，除了學習，每年還要定期參加勞動，有時候是種樹，有時候是去地里耕種。

雖然累，但是快樂也很多。

尤其是秋收的時候，在收割機后面撿黃豆，誰撿的多還能得到小紅花。

大家為了小紅花，都拼命的撿，根本沒有偷懶的。

郝建平和張順倆穿著長袖，山里的蚊蟲特別多，尤其是那些草爬子，鬧不好還會得森林腦炎。

順子拿著把刀在前面開路，郝建平背著槍，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警惕著。

山林經過砍伐后，其實野獸的數量已經大大減少了。

但他依然不敢大意，萬一點兒背就遇上一頭呢？

有多少傳奇的獵人，都是死在了大意上，更何況他倆這種生瓜蛋子。

越往上爬，山林里的聲音就變得越多。

各種鳥清脆的叫聲，灰狗子在樹上跳躍的沙沙聲，以及公鹿求偶的聲音。

“五哥，我聽人講，咱們這山上還有棒槌呢？你說咱今個兒能碰到不？”

算算時間，現在正是棒槌結紅籽兒的時候，采參人管這叫紅榔頭市。

是一年中最好得到棒槌的時間。

雖然總是聽說山上有棒槌，可誰也沒見著過。

幾個分場加起來都找不出一個會挖參的。

倒是聽說附近的合作社，有鮮族人會過來尋參。

但即使人家有了收獲，也不會出來張揚。

所以老頂子山上到底有沒有棒槌，誰也不清楚。

“能不能碰到，就看你家祖墳會不會冒青煙了！”

郝建平開了句玩笑。

張順聞言，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那完了，我連祖墳在哪兒都不知道！”

豈止是他，農場里除了那些坐地炮，就沒有孩子知道自家祖墳在哪兒的。

甚至很多人連祖籍都說不出來。

倆人一直爬到快山頂的位置，才找到合適的白樺樹。

取白樺樹皮，只有陰歷五月份這短短的一段時間。

因為這時候溫度變化，白樺樹為了適應溫度，開始剝落老的樹皮。

其余時間樹皮都是緊貼著樹干的。

只有現在用刀子輕輕一劃，就能將一大張樹皮完整的取下來。

“順子你爬上去，用刀劃一圈，然后從中間直接劃下來，千萬要注意安全。”

郝建平叮囑道，他原本是想自己動手的。

但順子不會開槍，萬一遇到危險，他在樹下除了等死，啥也做不了。

好在他爬樹的本領也不差，兩只手扒住樹干，雙腿并攏，往上一竄，就跟猴子一樣，沒幾下就爬到了高處。

幾個呼吸間，一張樹皮就剝了下來。

郝建平急忙用小刀，將上面的硬結割下來，然后卷成卷，用繩子捆好。

倆人配合默契，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割了五張樹皮，

正準備離開的時候。

張順忽然抓住了郝建平的胳膊。

郝建平登的心中警鈴大作，一抖肩膀，漢陽造就端在了手里。

他這手絕活可是練了很久的，能在第一時間做好瞄準動作。

高手對壘，比的就是速度。

即使在民兵隊里，反應比他快的，也沒有多少。

他警惕的朝四周掃視，但除了茂密的樹叢，什么都沒看見。

“咋了，順子？”

郝建平低聲詢問，手指一直搭在扳機外，整個人的神經繃的比弓弦還要緊。

在他們這邊的山上，最害怕遇到的就是熊瞎子和野豬。

這倆玩意都是能直接干死人的存在，幾乎每年周邊都有因此喪命的。

至于老虎，倒是不用擔心。

那玩意剛建場的時候還有，自打郝建平記事兒以后，就從來沒聽說過。

“五哥，你看前邊樹上，有灰狗子。”

張順的聲音賤賤的。

“你別動，我拿彈弓子打兩只，咱晚上解解饞！”

聽了他的話，郝建平真是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嚇人，嚇死人！

他緩緩站起身，回過頭，笑瞇瞇的盯著張順。

“你眼睛挺賊啊？”

張順完全沒聽出郝建平已經生氣了，還以為他是在夸自己。

嘚瑟的回道，“那是，我剛剛在樹上的時候，用眼睛一瞄，就發現它們了！”

郝建平上去就是一腳。

“你他娘的干活兒也不專心，萬一掉下來咋整？

還他娘的嚇唬我，老子今天非得踹死你！”

張順這才意識到，五哥是真的生氣了。

他也不敢躲，竟然直接蹲了下來，還用雙手抱住了腦袋。

郝建平也踹不下去了，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搞了這么一出。

頓時讓他有點哭笑不得。

過了會兒，見到沒了動靜，張順才悄悄移開胳膊，可憐巴巴的說道。

“五哥，你消消火，我知道錯了！”

郝建平一邊深呼吸，一邊在心里默念。

“他還是個孩子，他還是個孩子！”

“山上不比平常，萬事都要格外小心，不然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沒踹疼你吧？”

張順站起身，撓著頭，笑嘻嘻的回道。

“五哥，我皮緊實，沒事兒！”

郝建平摸了摸他的腦袋，態度也溫和了一些。“行了，既然看見了，就去打兩只吧，就兩只，不許打多了！”

他前世雖然沒結過婚，但是也見過那些帶孩子的家長。

好像都是這樣做的，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后面他還打算帶著張順打獵呢，可不能給孩子心里留下陰影。

得到他的允許后，張順屁顛屁顛的往前跑了兩步。

拉開皮筋，嗖嗖嗖的兩顆石子就飛了出去。

雖然身上背著樺樹皮，但是因為之前已經開了路，倆人下山的速度很快。

一直到了山腳下，郝建平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其實他自己也明白，有點小心過頭了，畢竟身上還背著槍呢。

就算真遇到危險，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不過他就是這個性格，其實還是準備的不充足。

如果手里的槍，是他最熟悉的半自動，再能帶上幾只獵犬。

也就不會如此謹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