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自在：“孟先生深謀遠慮，甘某佩服。我考慮一下。”

甘自在放下手里轉了半天的茶杯，從他們文縐縐的語境中跳脫出來，笑道：“貴地能量不一般，我這平庸凡體消受不了，麻煩來點兒凡間食物好嗎，謝謝。”

折騰這半天，甘自在的凡體之軀早已饑腸轆轆，得先吃飽了再說。

孟暮川微笑道：“不好意思，怠慢了。”

她一擺手，凡間某個餐廳剛擺上桌的食物瞬間被假象替代，竹島的茶桌上多了一堆披薩漢堡法式大餐。

甘自在說：“抱歉，給我來碗炸醬面吧，就是我樓下那家正宗老北京炸醬面，謝謝。”

孟暮川又輕輕一擺手，茶桌上換了一份炸醬面，配菜小食一應俱全。

甘自在擼起袖子爽快吃起來。吃完覺得沒飽，又點餐：“麻煩再來個肉夾饃，就是學校對面那家秦大媽正宗西安肉夾饃，多加青椒——對啦，就是這個，謝謝。”

吃完肉夾饃，甘自在意猶未盡，說：“麻煩再來杯涼茶吧，就是公園旁邊那家正宗廣東涼茶——哎呦，對對對，孟先生還挺了解我，就是這個。”

甘自在拿起涼茶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大半杯，靠在椅背上，舒服地伸展了一下四肢。

章兆亭見甘自在突然行為跳脫，一時不明所以。

孟暮川一邊素手玉盞喝茶，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甘自在故作輕松的樣子，如同人類看掌中的螞蟻。

甘自在吃飽喝足，站起來舒活筋骨，踱步參觀這個小小竹島，點頭說：“嗯，風景倒是不錯，就是太小了。”他轉回身看向孟暮川，說：“至于千陌山嘛，還是免了，來來來，咱們也不用等將來開戰，現在就打吧。”

甘自在刷地擺出一個凡人武術的帥氣開場姿勢，但卻沒什么后續。

周圍的千陌山特使們相視而笑。

甘自在尷尬道：“哎呀，得先熱身一下。”

甘自在活動手腕腳腕，做做伸展運動，跳躍運動，原地小步跑，高抬腿，然后又把從體育李老師那里學的羅漢拳認真打一遍。

沒人注意，他手臂上的傷已經悄然消失。

孟暮川眼神漸冷：“甘先生既然知道自己法力低微，又何必自取其辱？此島處我千陌山腹地，如果你是想等人來救，只怕是不可能的。如果沒想好，先住幾日也無妨。”

孟暮川起身要走，甘自在急忙道：“哎呀別急嘛，你不在這兒，他們幾個不夠我打的。”

千陌山特使們不禁哈哈大笑。但是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卻突見甘自在凡人架勢的羅漢拳里，猛然迸出一股巨大的法力能量，瞬間將四周的千陌山特使們激蕩出去數百米，重傷落水。

孟暮川法力高強，堪堪避開了鋒芒，卻也被瞬間削去溫雅嫻淑的民國女子皮相，露出面目猙獰的本體，震驚道：“甘沐霖？！你法力恢復了？！”

甘自在不緊不慢地走到茶桌邊，拿起剩下的半杯涼茶喝完，對空氣說：“百部，記得幫我結賬“，然后拉起嚇縮在茶桌后面的章兆亭，說：“章先生與我一同回仙都吧。”

說完帶著章兆亭刷地騰空而起，瞬間沒入云端。

仙都-技術司。

一臺遠程法能加載器，甘自在的能量光點在仙屏上移動。

技術司的幾位工作仙正嚴密關注能量數據，有條不紊地調節能量強弱和類型比例，旁邊的陸清溪神色約略放松，主管這項技術研發的胡輕厚頭發蓬亂、滿眼血絲，興奮地與身邊伙伴和陸清溪擁抱，高興地說：“老陸，成功了！第一次搞距離這么遠、這么大量級的加載，太佩服我自己了我！哈哈哈！”

一個工作仙對陸清溪說：“陸部長，能態穩定，可以對話。”

陸清溪對著空中懸浮的能量團問：“沐霖，怎么樣？”

千陌山上空。甘自在已將能量化作一個流線型仙舟，披著光波正極速穿過千陌山上空，說道：“還行，能撐得住。”

陸清溪說：“細辛、百部在前面接應你。”

甘自在說：“好。”

當他說能撐得住的時候，其實已經快到極限。他手臂內側植入靈識追蹤法能元件的地方，已經發紅滾燙，他不禁攥緊了拳頭緩解疼痛。

而身后遠處，五艘戰力仙舟從千陌山方向升起，極速追來。

胡輕厚在傳輸器前調整能量平衡，持續加載。

甘自在的仙舟速度不斷加快，但是這種能量并不來自于仙舟本身，而是甘自在本體接受的能量所化，隨著加載的能量越多，他面色也越來越痛苦。

“先生放下我，減輕負荷或許能脫身得容易些。”章兆亭說。他感到甘自在抓他手腕的力量小了，看出他的虛弱。

甘自在轉頭看了章兆亭一眼，不確定他的真實意圖，說：“章先生歸來不久，法力低微，留在這里難免被脅迫……”

但是他話音未落，臨時加載的能量突然消失，兩人極速墜落。

胡輕厚一驚：“不好！”

正當甘自在和章兆亭極速墜落的時候，刷地一道光閃過，細辛駕駛的仙舟現身并極速掃過，將甘自在和章兆亭包攏進了仙舟的能量層里，同時借著掃蕩的沖力，將一艘即將追上來的千陌山戰力仙舟掀翻出去，緊接著執法仙百部、青龍等駕駛的仙舟也橫掃過來，逼得另幾艘千陌山仙舟轉向避讓。

待千陌山仙舟穩住再追，細辛、百部、青龍等六艘仙舟已經駛遠。

仙都-技術司里，胡輕厚緊急調整法能平衡，再次恢復傳輸。

千陌山的能量邊界遙遙在望，細辛等眼看即將沖過去，卻被一支千陌山軍隊攔住了去路，為首的正是孟暮川駕駛的仙舟。

孟暮川褪了仙舟，身形優雅地站在云端，笑道：“甘先生來我暮川，一口茶沒喝就走，是不是太著急了？”

然而還沒等她得意，她發現一支仙都軍隊也出現在邊界，蓄勢待發。

雙方對峙。

甘自在笑道：“孟先生也可以隨我們一起去仙都喝茶。”

孟暮川暗自咬牙，知道如果硬留，難免一場大戰，勝負難料，于是揚聲道：“甘先生不愿來我千陌山，孟某不再強求；但是章先生亦不愿去仙都，甘先生又何必勉強？”

甘自在臨時加載的法力能量在持續降低，此地不宜久留，而身邊章兆亭掙脫他的意圖愈加明顯，這是甘自在意外的，他只得松開章兆亭，鄭重地說：“章先生若愿意同往仙都，我等今日就算付出代價，也必不使先生困留于此。”

然而章兆亭退后兩步，也神色鄭重地向甘自在做了個長揖，說：“先生大義。章某確實已經做了決定，已于昨日將穹門密鑰核心部分交與孟先生。他日先生若改變主意，章某還是會一如當年，誓死追隨……”

細辛冷笑道：“哪有什么誓死追隨，從來都是墻頭草罷了。”

章兆亭并不分辯什么，默然退回到孟暮川身邊。

孟暮川揮手，千陌山軍隊讓出一條通道，放細辛、甘自在以及眾執法仙離開。

雙方退回各自的邊界之后，孟暮川忽然揚聲大笑道：

“甘先生，今日一敘，相談甚歡！他日先生若肯蒞臨我千陌山，孟某必當灑掃奉迎，恭候大駕！”

這樣的語氣，讓甘自在驀然想起了此人是誰，瞬間只覺胸口翻騰，只是盡力不動聲色。

同時他也知道，未來這場戰爭將不可避免。

甘自在和細辛回到仙都，陸清溪來迎接他們。

甘自在已經不合適回藥仙鎮了，陸清溪將他暫時安置在磁明山書院。

不久，鶴仙和姜茂野也到來，五人再次站在當年創建仙律的巨石上，從磁明山到仙都，視野極其曠遠遼闊。

時光荏苒，如今的他，是否還能像上古時期一樣領導眾仙、維持結界、守護仙凡和平？而當今的三維世界也已發生巨大變化，到底怎樣做才是對所有眾生利益最大的選擇？

“甘先生有空的話，可以去仙墓看看。”這是章兆亭離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這天，甘自在走進仙墓。

他歸來之后，的確還沒來過仙墓。這是既往所有因為凡間物種滅絕而真正死亡的仙靈紀念之地。

“甘先生也有要紀念的朋友嗎？”

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從身后遠處傳來，甘自在回身望去，看到一個年邁的仙靈站在霧氣中，他是那天聚會上見過的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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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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