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除夕夜都是大日子，尤其是在宮中，就更為重視，宮中上下都繁忙一片，裝扮收拾不停。每個宮都是費盡心思，想要在除夕宴博得頭彩。

樓嬛倒是一點也不在意，趁著宮里繁忙，她倒是閑的很，每日在宮里練習吹笛，樂此不疲。如今也有些熟練了，何況祁穆給自己準備了一支好笛，倒是可以完整的吹奏完一些簡單的曲子。

“奴婢參見七王妃，王妃吉祥。”

樓嬛放下手中的笛子，轉而正視眼前的宮人，是太后身邊的宮女，那日覲見的時候有那么幾分印象，唇邊帶著溫和秀婉的笑容，“免禮，姑姑前來，是皇祖母有什么指示嗎？”

“馬上就要到除夕了，太后娘娘請王妃前往佛堂。”冰云跟在太后身邊也有二十多年了，也算閱人無數，這七王妃絕非池中物，今日也算是他們第一次正式照面，卻能認出自己是太后跟頭的人，這份眼力可不簡單。

樓嬛聽人說過，每年除夕前，太后都會在佛堂禮佛，只是每次陪伴的都是皇后，這次怎么會叫自己去，也來不及想太多，反正去了便知，“請姑姑帶路。”

佛堂就建在清寧宮內，樓嬛到時，未見著太后，倒是見著太子妃楊纖宛，四王妃姚夕韻，上前微笑行禮后，就站在一旁。

“原來七王妃也來了。”楊纖宛睨了樓嬛一眼，現在宮里到處都在傳七王爺七王妃感情甚篤，乃是天作之合的一對璧人，這個女子，自第一次見她，都讓自己有深深的危機感，不知為何總覺得，遲早有一日，她會占滿穆的心。

楊纖宛話語中薄薄的諷刺樓嬛豈又會聽不出，只是不予理會罷了，從某個角度來說，她也算是可憐人，只付之一笑，“樓嬛初來，不懂規矩，還望三嫂多加指點。”

“三嫂，你倒是別這樣說話，嬛兒，我們也是第一次來，談不上指點，是吧，三嫂。”姚夕韻拉過樓嬛的手，甚是親昵，與楊纖宛的冷淡相較，在外人眼中，四王妃是極喜七王妃的。

楊纖宛剛想反駁，就看到冰云攙扶著太后出來，作為太子妃，她自然是先領頭而行，福身行禮。

“無需多禮了，哀家今日叫你們來，是想讓你們替哀家抄寫佛經，本來該讓皇后來，但宮中事務眾多，皇后的身子也不爽快，也就不麻煩皇后了，何況如今，你們幾個也該獨當一面了。”太后坐到椅子上，一邊說著，一邊目光從三人身上掃過，若論出色，這三個孫媳真是各有千秋，容麗，心慧，韻雅，倒是難教高低。

“皇祖母肯給孫媳這個機會，孫媳自當是盡心盡力。”楊纖宛慧笑叢叢，如牡丹醒露，芳菲嫵媚。

“嗯，好。來人，備筆墨紙硯。”論字，太后一點都不擔心，楊纖宛出身名門，定不會疏忽這番教育，而姚夕韻，作為祁朝第一才女，詩詞歌賦不在話下，至于樓嬛，雖出身商賈，但淑妃才識甚高，太子側妃樓書盈聽聞也寫得一手好字，她應也不會差。

宮人備下文房四寶，又給了每人一卷佛經，之后三人便沉心抄寫。

抄寫佛經講究心靜，所謂心誠則靈，容不得半點浮躁。一炷香后，太后起身，從三人身邊一一走過。

不知不覺，已至晌午，佛經也抄的七七八八，直到太后出聲讓他們休息，疲憊才席卷而來。

“時間也不早了，哀家還要繼續禮佛，你們都回宮去吧。剩下的抄寫完讓人送來就是。”語落，又繼續轉動手中佛珠，口中念念有詞。

“孫媳告退。”

直到三人離開后，太后停下手中動作，由冰云攙扶著起來用膳。

“太后娘娘，您今年讓太子妃和兩位王妃抄寫佛經，可是瞧出了些什么。”冰云為太后布菜時，笑著問道。

“倒是什么都瞞不過你，剛剛哀家瞧了那三個丫頭的字，都寫得好，不過，倒是更加喜歡樓丫頭的。”太后緩緩而言，此番讓他們抄寫佛經，也算是探探三個丫頭的性子。

“哦？照理說，該是四王妃寫得最好才是。”姚夕韻一直富有盛名，祁朝第一才女的名號可非浪得虛名，可女子一旦太有才了，卻會愈發讓人覺得心機深沉。

太后低笑一聲，“你看人也算極準的，一眼就可瞧出姚丫頭不簡單，那字，是寫得極好的，不過卻多了幾分男兒的霸氣，鋒芒外露。”何況，姚相這只老狐貍教育出的女兒，心思豈是簡單的。

“娘娘還不是一眼就看穿了。”

“楊丫頭的字倒是秀氣，閨閣小姐，小女兒姿態重些。而樓丫頭的字，娟秀雅致，見了極為舒服的，雖有男兒英氣卻不似姚丫頭那般濃重。”

“看來太后您是最喜歡七王妃的。”冰云跟了太后如此之久，還是能感覺到太后的喜好的，人在高處待久了，自然而然會有一種隱藏的忌諱，似四王妃那般驕傲外露的女子，作為晚輩雖不至太后厭煩，卻絕非太喜，而七王妃那般內斂聰慧的，作為對手會忌憚，但作為孫媳，卻會極喜。

“喜歡是一回事，不過那丫頭心氣兒高，得是要好好磨上一磨才是。”太后拿起樓嬛抄寫的佛經瞧了半許，才放了下來。

“您那都是為了他好。”冰云意味深長地說道。

太后沒有說話，只是淺然一笑。

樓嬛回到鳶漪宮時，見著祁穆坐在房中，桌上已擺滿了菜肴，正笑意盎然地等著她。

“回來了。”祁穆的語氣并未有太多波瀾，卻意外地覺得有些溫暖。

“嗯。殿下等了多久了？”樓嬛有些意外他會等著她一起用膳，因為自己當時交代了去太后那，也不知會什么時候回，所以命人告訴他不用等自己用膳了。

祁穆招呼她坐下，又親自為她布了菜，才不疾不徐地說道，“沒有多久，昨晚沒有陪你，今日算是補償。”

樓嬛怔然，心中多了許多感動，拿起筷子夾了菜，吃下后可以感覺到菜還很熱，該是剛做出不久才是，有些訝異地看著他。

“別這么看著我，我不過是猜的，想著這個時辰你該回來才是。”祁穆辯解道，他的確是猜的，皇祖母此次召他們去禮佛，其中定是有緣由的，具體是什么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絕非禮佛這么簡單，因此，午膳時間定會放他們回來。

樓嬛也沒有多問，抄了如此久的佛經，她真的是又累又餓，也顧不上說話，匆匆吃飯。

祁穆吃了幾口菜，又悠閑地飲著酒看著樓嬛吃飯，唇邊泛起淡淡笑意，眸底的溫柔放松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的。

“皇祖母叫你們去抄寫佛經了？”祁穆睇了一眼桌邊的佛經和一張還未抄寫完的紙，字跡清秀，優雅而不諂媚，溫婉而又不軟弱，倒是像極了樓嬛本人。

“嗯。”樓嬛注意到他口中說出的是你們而不是你，看來，倒是什么都瞞不過他，宮中，到底有他多少耳目？

祁穆斟了一杯酒，語氣輕淡而篤定，“你有什么看法？”

樓嬛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看著他，“殿下又如何肯定我會有看法？”

“若你沒有，那便不是樓嬛了。”酒入口中，沁開滿室幽香。

“看來殿下對樓嬛期望甚高。”樓嬛輕勾淺笑，風淡云輕而語，“也沒什么，只是皇祖母試試我們罷了，字如其人，看字，就能基本推敲出品性如何。”

果真像是皇祖母會做的事，皇祖母的心思極其細膩，她容不得旁人做半點損害祁朝江山的事，這三個孫媳她自然也是要好好試上一試，確保萬無一失。

“看殿下的樣子，似乎已經考慮到這點了。”樓嬛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早先以秋盛好的清湯，瞧著他無絲毫意外的從容不迫。

還未等到祁穆回答，就傳來通報聲，“王爺，王妃，太子側妃求見。”

大姐姐么，樓嬛微微有些詫異，此時此刻大姐來這是有什么事？收了疑惑的神色，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去瞧瞧……”

“請吧。”正想起身的樓嬛卻被祁穆輕輕按在了位上，夾了一塊芙蓉糕給她。

只余這樣一個舉動，樓嬛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安之若素地品嘗著他夾過來的芙蓉糕。

樓書盈隨著婢女入內，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幅看來和諧美麗的畫面，眼中微微閃過幾分嫉妒與得意，嫉妒的是五妹妹可以有如此的幸福，得意的是楊纖宛也不過如此。

“三嫂來了，一起用些吧。”祁穆抬眼，勾起一絲淺淡的笑容，很是熱情地招待了她。

樓書盈坐在了椅子上，溫婉地回絕，“我用過了，只是沒想到七爺和嬛兒還在用膳，倒是我唐突了。”

“沒什么，大姐姐，今天來是有什么事嗎？”樓書盈來此，定然不會只有看望妹妹這一簡單的理由，該是有什么事才是。

“沒什么要緊事，不過家中來了書函，爹怕五妹妹初來乍到，不習慣，讓我這個做姐姐的多照顧照顧妹妹。”樓書盈笑語嫣然，幾句話說的分外親切，將父慈女孝表現地淋漓盡致。

樓嬛不動聲色翻了個白眼，那只老狐貍會特地修書來說這種事，鬼才信。然內心腹誹，面上卻不敢表現絲毫，笑了笑道，“大姐姐盡可讓父親放心，七殿下待我極好。”

“是呢。”樓書盈陪笑，余光掠過悠然自得的祁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繼續閑扯，“七爺和五妹妹都是龍章鳳姿，自是一對璧人，父親瞧見五妹妹如此幸福和滿，一定很欣慰。”

“哪及得上大姐姐，聽殿下說，太子殿下對大姐姐寵愛有加，直夸姐姐賢良淑德，堪為后宮婦人的典范。”樓嬛不是傻子，自是猜出樓書盈來找自己不會是這種閑話家常，但是既然她不說，自己就當不知道，那老狐貍的話自己可是一點也不想聽，反正四兩撥千斤的事兒她還算拿手。

自家妹妹仿佛有意無意地與自己聊著，樓書盈扯了幾句再也是按捺不住了，不管樓嬛是真不知還是裝傻，她是再不能繼續這樣漫無目的地聊天了，起身福了福身，“七爺，有些體己話我想要和五妹妹單獨說說，五妹妹可不會拒絕姐姐吧。”

樓嬛唇邊扯開一個淡淡的笑容，總算是忍不住了，隨之她也起身，道，“殿下，那嬛兒就和大姐姐先離開了。”

“嗯。”祁穆應了聲，又拿起一旁以秋手上的披風走到樓嬛面前，親手為她披上，話語清淡卻含著幾分寵愛溫情，“外面涼，別惹了風寒。”

樓嬛微微低了頭，恰到好處地展現了幾分嬌羞，看在他人眼中，絕對是個幸福小女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