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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加征賦稅

  • 大驪之光
  • 莽山雀
  • 4307字
  • 2025-05-02 01:27:16

不但李載想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就連李裕也沒料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一步。

不過,在那個時空的人生早已教會了他一個道理:世人不都是明察秋毫的思想家,更多的還是凡夫俗子,遇到難以探明真相的事,只要你能自圓其說,他們就有很可能會信。

正因如此,在他以前生活的那個時空才會流傳下來了那個成語——三人成虎!

關(guān)于今天這件事,一開始,他確實只想把白蛇的尸體帶回去做成一鍋蛇羹,改善一下伙食。

但是,在看到四妹的反應(yīng)時,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望仙臺、白石崖和白龍大仙渡劫的傳說對生活在天寶寨的人們影響太深刻了,鍋蛇羹是絕對吃不成的!

于是,他順勢就杜撰了這么個故事。

白蛇是想咬他還是舍身救了他……重要嗎?

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讓這件事有利于他以后的行事。

正如在他以前生活的那個時空里流傳的一則故事——漢高祖斬白蛇起義。

漢高祖因何要斬白蛇又是如何斬的白蛇……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白蛇被斬后老嫗夜哭時說的那句話,“吾子白帝子也,化為蛇,當(dāng)?shù)溃駷槌嗟圩訑刂士蕖!?

他自忖,他今日杜撰的這白蛇舍身救人的故事并比那漢高祖斬白蛇的故事離譜。

既然謊言已經(jīng)撒了,就得想辦法圓了。

接下來的困難在于如何安葬自己的“救命恩人”——白龍大仙的后人!

既是白龍大仙的后人,那么傳說白龍大仙渡劫飛升的望仙臺便是個不錯的安息之所。

至于安葬的流程,在他看來倒也不難,只要動作快些,唬住了身后這群不肯離去的半大小子,事情也就過去了。

至于寨子里的其他人,現(xiàn)在日頭剛剛偏西,青壯大多都在山里忙活,婦人們都在準(zhǔn)備飯食,即便閑著無事的宿老們即便聽說了這事應(yīng)該也只會當(dāng)做孩子們的笑鬧,一笑置之罷了。

但事實證明,他還是低估了白龍大仙的傳說對寨民們的影響。

當(dāng)他帶著李載和一幫半大小子走過長長的青石板街巷時,周圍便又陸陸續(xù)續(xù)聚攏了不少人,不僅有幾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嫗和布衣釵裙面有煙火之色的婦人,還有明顯是剛剛歸寨不久的魁梧漢子,就連他爺爺和五個寨中的宿老也一路低語談?wù)撝诉^來。

他爺爺李順本是順天府世代相傳的鐵匠,是朝廷登記在冊的匠戶子弟。

匠戶自古有之,到底有多古,李順幼時雖然也讀過幾本蒙學(xué)書,卻也搞不明白這匠戶制的由來,不過,大驪朝廷對匠戶的盤剝之甚,他卻有著切身的體會。

慶元五年夏,黃河決口洪水泛濫,應(yīng)天府全境皆沒,父母溺亡兄弟姐妹失散,于是,他一咬牙便隨災(zāi)民一路逃到了華陰,因為擔(dān)心朝廷盤查,便又獨自穿蜀道入巴蜀,一路南下,逃進(jìn)了彝漢雜居的藺州府,最后,機(jī)緣巧合下在這天寶寨落了腳。

相對于大驪朝廷對匠戶的盤剝無度,天寶寨的彝人首領(lǐng)古莫對他就看重得多了,若非他在流落利州府時已經(jīng)和一個流民女子私定終身,當(dāng)時的古莫首領(lǐng)就把自己的女兒——天寶寨最美的花兒阿妞嫁給他了。

光陰荏苒,斗轉(zhuǎn)星移,一轉(zhuǎn)眼,他已經(jīng)在這天寶寨安身立命四十載,當(dāng)初的昂揚(yáng)少年被歲月磋磨成了如今的佝僂老人,長子長孫已經(jīng)十六了,已經(jīng)在山下的二郎鎮(zhèn)讀了一年多的私塾了。

若是大郎能用心學(xué)業(yè),將來金榜題名,他也能回那魂牽夢縈的中原看上一看吧!

只是,今日白蛇這事……大郎還是處置得孟浪些了啊!

李順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應(yīng)付著幾個寨中宿老,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一個頭發(fā)花白身形卻依舊魁梧的老人似是看出了他的擔(dān)憂,突然腳步一頓,似笑非笑地望向了他,“鐵錘啊!咱們彝人是大山的子孫,可不信你們漢人儒家夫子那一套,咱們呢,敬天地敬鬼神……天地不可欺,鬼神亦不可欺啊!”

莫古首領(lǐng)早在十八年前便已作古,如今寨中的宿老多是當(dāng)時和他一般年歲的昂揚(yáng)少年,這些年和他可沒少較勁。

眼前這位李里古侯年輕時可是寨子里最好的獵人,曾經(jīng)也是莫古阿妞的狂熱追求者,奈何古莫首領(lǐng)當(dāng)時有心撮合阿妞與李順……最后,李順雖然婉拒了莫古首領(lǐng)的美意,卻也讓阿妞傷了心遠(yuǎn)走他鄉(xiāng),因緣巧合之下嫁給了水西彝人默部土司。

因此,李里古侯對此事可是耿耿于懷,從未稱過李順之名,貫以“鐵錘”稱之。

李順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對此倒不介懷,只是有些憂心自己的長孫,聞言不動聲色地?fù)u了搖頭,“古侯大哥此言差矣!我家大郎生在天寶寨,長在天寶寨,便是天寶寨的兒郎,自然懂得敬天地,也不敢欺鬼神!”

李里古侯明顯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聞言不禁一滯,只得悶悶地點了點頭,“那就好!”

見兩人斗嘴,其他四個宿老并不搭腔,直到此時才紛紛點頭附和,“是啊!是啊……大郎向來有靈性,斷不會干出糊涂事來的。”

聞言,李順心底卻越發(fā)忐忑了,漫長的人生經(jīng)歷早已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糊涂人干出糊涂事,倒不至于讓人太過失望!可是,若聰明人干出了糊涂事來……那可就麻煩了,不禁會讓人失望,甚至?xí)屓藨岩伤麆e有用心了!

但愿,大郎不會亂來吧!

李裕確實沒想過亂來,在他看來,斬白蛇起義之類的故事只存在于傳說中,人可不能為了心中的妄想節(jié)外生枝,人生的路本就充滿了坎坷和荊棘,一心趕路才是正途啊!

走過寨子后面節(jié)次鱗比的田地,穿過竹海掩映的墓園,一塊突出在白石崖外十余丈見方的橢圓形石臺,石臺通體紅褐色,仿若一面孤懸半空的染血巨鼓!

那就是天寶寨寨民口中的望仙臺!

眼見望仙臺在望,李裕突然停下了腳步,取下了肩上扛著的柴禾,彎下腰,輕輕地放到了一旁的竹根下,然后慢慢直起身子,緩緩地轉(zhuǎn)身……

見狀,跟在他身后的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都停下了腳步好奇地望著他。

“固頤正視,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足閑二寸,端面攝纓……”

李裕一邊默念著入學(xué)時私塾夫子教授的古禮,一邊緩緩調(diào)整著自己的體形肢體和表情,“端股整足,體不搖肘,曰經(jīng)立;因以微磬曰共立;因以磬折曰肅立……”

近前的半大小子雖然看不懂他要做什么,卻都隱隱地感覺到了一股肅穆之氣以他為中心緩緩彌漫開來……恍惚中,好似又看到了年節(jié)時跟著家中長者去墓園中祭拜祖先的場景。

遠(yuǎn)處的李順見狀,暗自松了口氣,大郎這私塾沒白讀啊!

一個拄著酸棗枝拐杖,身形佝僂的宿老望著人群前的李裕,不禁一聲輕贊,“漢人之禮儀淵源流長,確實莊嚴(yán)肅穆……讓人望之便油然而生敬畏之心啊!”

“是啊!”

一位身材瘦長的宿老點頭附和。

另一位鶴發(fā)童顏的宿老則輕撫須而笑,“大郎這孩子果然靈性!李順大哥,不如干脆讓大郎跟著我學(xué)學(xué)這治病救人的本事吧?阿木那小子是真木,都跟了我十一年了,還是不開竅啊!”

聞言,李順不禁有些尷尬,他心中的小心思不足與外人道,只得干笑著回了一句,“三郎也是不錯的,要不讓他跟著你學(xué)著。”

拄著拐杖的宿老不動聲色地瞥了李順一眼,笑著搖了搖頭,“吉克老弟,阿木可是寨子里最勤奮的人,連他都學(xué)不會你那一套,其他人只怕也難哦。”

鶴發(fā)童顏的吉克雋逸無奈搖頭,“倒是我心急了,醫(yī)術(shù)一道博大精深,便是我行醫(yī)四十余載,也只似管中窺豹,又如何該苛責(zé)阿木!”

“哼!'”

見幾人聊得興起,李里古侯憤憤不平地掃了李順一眼,扭頭便走,“投機(jī)取巧的小猴孫!”

李順不禁苦笑,無奈地?fù)u了搖頭,“這李里老哥啊!”

拄著拐杖的宿老也無奈地?fù)u了搖頭,“這邊事了,咱們也該回去……我這把老骨頭啊,比不了當(dāng)年了。”

“是啊!”

另一個身材瘦長的宿老也深有同感地嘆息了一聲,“想當(dāng)年安坤老兒叛亂,哥兒幾個隨老首領(lǐng)去水平叛,千萬人中也能殺個三進(jìn)三出,如今走上幾步就喘上了……不服老是不行了!”

聞言,眾人一陣沉默,良久,那個身材矮胖面皮黝黑一直沉默寡言的老人突然開了口,“如今朝廷連番加征,田賦、貢賦、剿餉……多如牛毛,長此下去,咱天寶寨的血遲早會被吸干……當(dāng)此之時,幾位哥哥可不能歇著啊!”

拄著拐杖的宿老卻搖了搖頭,“吉乃老弟啊,加征是天子的旨意,百官的議斷,我們這些閑居山野的老骨頭又能有什么辦法呢?且熬著吧!熬著吧……這大驪的江山啊……”

老人沒有再說下去,但眾人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擔(dān)憂,一時間都沒了言語,氣氛悄然壓抑了起來。

“走吧!走吧……”

見眾人相顧無言,拄著拐杖的老者輕輕地頓了頓手中的酸棗枝拐杖,顫巍巍地邁開了腳步,“路在腳下,要靠自己去走……我們這幾把老骨頭有我們的要走,孩子們的路得由孩子們自己去走……”

說著,他停下腳步緩了緩,然后話鋒一轉(zhuǎn),“當(dāng)然,只要咱老哥兒幾個還走得動,孩子們需要扶一把的時候,還是得扶著!”

“德宏大哥說得對!”

聞言,矮胖黝黑的老者吉乃布都連忙上前要去扶他,“我已經(jīng)脫人去藺州府衙打探去了,若加征的數(shù)目真是按著天子和朝廷的議斷傳下來的,我天寶寨自然會盡力上繳,但……若是有人想趁機(jī)吸我天寶寨的血,那就要問問我天寶寨的刀利不利了!”

“對對對……是這么個理兒!”

眾人連忙點頭附和,那身材瘦長的老者更是隱隱有些亢奮之色,“李順大哥為我天寶寨鑄兵四十年,我天寶寨的兵刀豈能不利!”

唯有那拄著拐杖的德宏布吉依舊神色沉重,他輕輕掙脫了吉乃布都的攙扶,扭頭望向了已經(jīng)走上了望仙臺的李裕,聲音低沉,“太緊了……時間太緊了……希望這天下能多安穩(wěn)幾年吧!我天寶寨的雛鷹們還需要時間成長啊!”

眾人聞言,也都扭頭望向了望仙臺,目光掃過望仙臺上那道肅穆的身影,又掃過了那一道道環(huán)繞在望仙臺后同樣肅穆的身影……

那一道道的身影隱約已經(jīng)有了莊嚴(yán)肅穆之姿,只是,還太過單薄了。

畢竟,他們還只是些半大孩子,大的也才不過十五六歲。

一時間,氣氛又沉默了下來,直到一個匆匆而來的魁梧大漢打破了沉默,“大伯,李大叔,吉乃大叔,吉克大叔,阿育大叔……咱們派去藺州府的人回來了,消息已經(jīng)打探清楚……關(guān)于加征的稅負(fù),州府那群狗官確實想從中漁利……”

說著,他見幾位宿老的臉色已是極為難看,便猶豫著停下了話頭。

見他欲言又止,臉色陰沉的德宏布吉使勁頓了頓手中的拐杖,“古力,你是烏蒙山的兒郎,是老首領(lǐng)的嫡子,是咱們天寶寨領(lǐng)頭的那只雄鷹……雄鷹何時懼怕過風(fēng)雨?雄鷹……便是電閃雷鳴瘋狂雨急,也當(dāng)迎著風(fēng)雨沖天而起!”

說著,他聲音一沉,“說!說下去!這天塌還不下來!”

聞言,身為天寶寨現(xiàn)任首領(lǐng)的德宏古力一咬牙,聲音低沉地開了口,“這次加征,府衙里的那群狗官在朝廷議斷的數(shù)目上加了……五倍!不是五成,十五倍啊!大伯啊,你說他們的心咋就那么黑呢!”

說著,堂堂七尺男兒,已是眼眶泛紅,“他們……他們這是要逼咱們?nèi)ニ腊。≌永锞湍敲葱┍√铮貌蝗菀着┥截浧っ直簧较履切┘樯唐疵鼔簝r……這加征的錢糧叫咱們?nèi)绾螠惖谬R啊?”

聞言,身材瘦長阿育沙馬已是怒發(fā)沖冠,“既是如此,那便反了!我天寶寨的兵刀即便捅不破這大驪的天,也能宰了府衙里那群狗官!”

鶴發(fā)童顏的吉克雋逸卻神色凝重,“刀兵無情……這寨子可是咱們歷代先輩的心血啊!”

身材矮胖面皮黝黑的吉乃布都輕輕地點了點頭,“吉克老哥說得沒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若真地事不可為,再興刀兵不遲!”

德宏布吉卻重重地頓了頓手中的拐杖,一聲長嘆,“也罷!古力,先給他們吧!從六部到府衙,從大興到藺州,上上下下有多少張嘴?那一張張嘴都要吸血吮髓……這朝廷已經(jīng)爛透了,我倒要看看誰能熬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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