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奔馳穿行在BJ擁堵的車流中，沈嘉誠坐在后排，兩側是林世杰派來的“陪同人員“。副駕駛座的男人不斷通過后視鏡打量他，手指在膝蓋上敲打著不規則的節奏。
“能開快點嗎？“沈嘉誠看了看表，“董事會三點開始。“
“林總吩咐安全第一。“司機的聲音毫無起伏。
沈嘉誠摸出手機，發現信號已被屏蔽。他佯裝整理領帶，實則摸了摸內袋里的備用手機——那是雨漫的兒童手表，昨天他偷偷充好電帶在身上。
當車子在紅燈前停下時，沈嘉誠突然捂住肚子：“麻煩靠邊停一下，我胃病犯了，需要買藥。“
副駕駛的男人皺眉：“林總說直接去公司。“
“如果我在董事會吐在桌子上，你覺得林總會高興嗎？“沈嘉誠臉色煞白，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兩分鐘后，車子停在一家藥店前。沈嘉誠在兩人“陪同“下走進藥店，徑直走向最里面的胃藥貨架。
“能幫我拿一下上面的奧美拉唑嗎？“他對店員說，同時悄悄將一張紙條塞進對方手里，“白色盒子的。“
店員愣了一下，迅速將紙條藏進制服口袋。沈嘉誠買完藥回到車上時，兒童手表輕微震動了一下——陳阿姨回復了：“已聯系張太太，證據安全。媒體朋友就位。“
沈嘉誠刪掉信息，望向窗外。云層壓得很低，空氣中彌漫著暴雨將至的沉悶。他想起雨漫第一次學騎自行車時也是這樣陰沉的天氣，小丫頭摔得膝蓋流血卻堅持要再試一次。“爸爸扶好哦“，她當時這么說著，小手緊緊抓住車把。
中融國際大廈的玻璃幕墻在陰天里像一塊巨大的墓碑。電梯直達58層董事會會議室，門開時，十二位董事齊刷刷轉過頭來。林世杰坐在主席位，面前攤開的文件夾上赫然是《關于亞太區負責人任命的議案》。
“沈總監，遲到可不是好習慣。“林世杰推了推金絲眼鏡，“正好我們剛說到技術泄密事件的最終責任認定。“
沈嘉誠走到空位前卻沒有坐下：“在討論人事任命前，我想請大家看些東西。“
他按下手表上的播放鍵，會議室音響突然傳出林世杰的聲音：【栽贓給張明的事安排好了嗎？...正好讓沈嘉誠背鍋】。錄音中還有文件翻動聲和趙巖諂媚的笑聲。
林世杰猛地站起來：“這是非法錄音！保安！“
“錄音是馬志遠提供的，來源合法。“沈嘉誠調出手機里的文件投影到大屏幕，“這是林總在開曼群島注冊的離岸公司流水，過去六個月收到藍海科技共計兩億三千萬匯款。“
會議室一片嘩然。一位白發董事拍案而起：“林世杰，你解釋一下！“
“偽造的！全是偽造的！“林世杰面色鐵青，“沈嘉誠因為女兒重病精神失常，他...“
“說到我女兒。“沈嘉誠切換屏幕，顯示出一份病理報告，“這是雨漫最初的活檢結果，顯示普通肺部感染。而這份...“他又調出另一份文件，“是醫院存檔的'肺間質纖維化'診斷書，簽字醫師周明遠。但奇怪的是...“
他播放了一段電話錄音：【...必須讓沈嘉誠分心，調換他女兒的病理報告...】林世杰的聲音清晰可辨。
董事們炸開了鍋。林世杰突然撲向沈嘉誠，被保安攔住。混亂中，沈嘉誠看到林世杰的助理悄悄將一個U盤插進電腦。
大屏幕瞬間切換，顯示出一段監控視頻：林世杰深夜潛入醫院檔案室，調換文件袋。緊接著是他在辦公室向藍海CEO匯報的畫面：【沈嘉誠現在滿腦子都是女兒的病，根本無暇顧及公司的事...】
“這不是我放的！“沈嘉誠驚訝地看向門口。技術部小王站在那里，臉上帶著淤青，手里拿著遙控器：“監察部找到了原始監控，張太太提供了這段視頻。“
林世杰突然大笑起來：“精彩！但你們以為這就結束了嗎？“他整了整領帶，“沈嘉誠，你女兒現在用的藥是藍海醫藥的試驗品，只有我有解藥。“
沈嘉誠的血液瞬間凝固。他撲向林世杰，被三名保安攔住。就在這時，會議室門再次打開，兩名警察走了進來：“林世杰先生，您涉嫌商業間諜、故意傷害和危害公共安全罪，請跟我們走一趟。“
當林世杰被帶走時，他回頭對沈嘉誠露出詭異的微笑：“晚了，藥物代謝需要72小時...“
沈嘉誠沖出會議室，一邊跑一邊撥打秦雪然的電話。接通的是個陌生護士：“沈先生？您夫人情緒激動，醫生給了鎮靜劑。孩子情況不穩定，正在準備二次手術...“
兒童醫院走廊比記憶中的更長。沈嘉誠狂奔著，耳邊是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手術室外的紅燈亮著，長椅上蜷縮著昏睡的秦雪然，手里緊攥著雨漫的小外套。
“雪然！“沈嘉誠跪在妻子面前，輕輕拍她的臉。
秦雪然緩緩睜眼，目光渙散了一瞬突然變得銳利。她猛地推開沈嘉誠：“你滿意了？現在雨漫...“她的聲音哽咽了，“醫生說可能是藥物中毒...你...你居然還去開那個見鬼的會！“
“我找到證據了！林世杰調換了雨漫的病理報告，她可能根本沒有那么嚴重的病！“沈嘉誠調出手機里的文件，“你看，這是最初的活檢結果...“
秦雪然掃了一眼，突然歇斯底里地笑起來：“所以呢？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她已經在手術臺上了！“她將手機狠狠摔在地上，“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手機屏幕碎裂的瞬間，沈嘉誠看到董事會群聊彈出消息：【緊急動議：鑒于林世杰事件，提議沈嘉誠接任亞太區CEO】。他直接關機，將手機卡取出折斷。
“我不走了。“沈嘉誠握住妻子顫抖的手，“這次我發誓，哪都不去。“
手術進行了四小時十七分鐘。當周主任走出來時，白大褂上沾著血跡：“病因查明了，確實是藥物中毒引起的急性肝損傷，但原發病...“他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我們重新檢測了活檢樣本，孩子只是普通肺部感染，根本不是什么肺間質纖維化。“
秦雪然的身體晃了晃，沈嘉誠及時扶住她。
“不過有個好消息。“周主任繼續說，“我們在新加坡國立大學醫院有個合作項目，專攻兒童藥物中毒治療。如果你們同意，可以立即轉院。“
雨漫被推出手術室時，小臉蒼白得幾乎透明。沈嘉誠想摸女兒的臉又不敢，手指懸在半空微微發抖。秦雪然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雨漫臉上：“她需要知道你在這里。“
三天后，當雨漫第一次睜開眼睛時，新加坡的陽光正透過病房窗簾灑在她身上。沈嘉誠趴在床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一份已經簽好的辭職信。秦雪然輕輕取下信紙，在上面添了一行字：“等他醒來告訴他，董事會同意他遠程工作。“
“媽媽...“雨漫虛弱地呼喚，“爸爸的胡子扎我手...“
沈嘉誠驚醒，看到女兒清澈的眼睛，淚水瞬間決堤。秦雪然將辭職信塞回他手里：“讀讀最后一行。“
窗外，濱海灣金沙酒店的輪廓在夕陽中熠熠生輝。沈嘉誠抱起雨漫，小丫頭在他耳邊輕輕說：“爸爸，我想去那個船上玩。“她指著遠處金沙頂層的空中花園。
“等你好了，我們天天去。“沈嘉誠親吻女兒的額頭，另一只手緊緊握住秦雪然的手。
手機震動起來，是董事會發來的郵件：【考慮到家庭特殊情況，批準沈嘉誠遠程辦公六個月，亞太區總部可遷至新加坡】。附件是一張照片：技術部小王和同事們在中融大廈前舉起橫幅：“等你回來，老大！“
秦雪然靠在他肩頭：“這次真的不一樣了？“
“我學會了拒絕。“沈嘉誠看著女兒把玩他的領帶，“比如明天馬志遠案開庭作證，我錄了視頻證詞。還有...“他調出日歷給妻子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標記全是家庭活動，“每周三我固定不安排會議，那是雨漫的畫畫課。“
雨漫突然抬頭：“爸爸，猜猜我有多愛你？“
沈嘉誠笑著蹭了蹭她的小鼻子：“有從地球到月亮那么多？“
“不對！“雨漫張開手臂，“有從BJ到新加坡...再到月亮那么多！“
秦雪然的眼淚落在丈夫手背上，溫熱如初春的雨。沈嘉誠知道，傷痕不會一夜消失，但只要有陽光和耐心，再深的裂縫也能開出花來。就像雨漫此刻手背上漸漸消退的淤青，就像濱海灣夜空下重新牽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