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誠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手機緊貼耳朵，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窗外陽光明媚，與他此刻的心情形成鮮明對比。

“馬總，我女兒住院了，情況比較嚴重，我需要請一周假。“他盡量保持聲音平穩，但尾音仍不受控制地顫抖。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后傳來馬志遠標志性的低沉嗓音：“嘉誠，你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系統崩潰已經持續12小時了，客戶每分鐘都在損失上百萬。你是技術總監，整個團隊都在等你。“

沈嘉誠閉上眼，女兒抽搐的小身體和妻子絕望的眼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我明白項目的重要性，但我的家人現在需要我。“

“家人？“馬總冷笑一聲，“公司也是你的家人。別忘了是誰在你最困難的時候給了你機會。現在項目到了關鍵時刻，你要撂挑子？“

沈嘉誠的胸口像壓了塊石頭。三年前他博士畢業時遭遇學術丑聞，是馬總力排眾議錄用了他。這份知遇之恩他一直銘記于心。

“馬總，就一周...不，五天。等女兒情況穩定了，我立刻回去加班加點...“

“三天。“馬總打斷他，“我給你三天時間。周五早上我要在辦公室看到你，否則...“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否則亞太區技術副總裁的候選人名單上，恐怕不會有你的名字了。“

電話突然掛斷，留下刺耳的忙音。沈嘉誠緩緩放下手機，額頭抵在冰涼的窗玻璃上。亞太區副總裁——這個他奮斗了五年的職位，現在正懸在一線之間。

“嘉誠？“秦雪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他轉身，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微笑。妻子站在病房門口，眼下是明顯的青黑，原本柔順的長發此刻凌亂地扎在腦后。她懷里抱著剛喂完奶的沈雨漫，小家伙臉色已經恢復紅潤，正滿足地吮吸著自己的小拳頭。

“公司有事？“秦雪然問，聲音平靜得可怕。

沈嘉誠猶豫了一下，“嗯，系統出了點問題。“

“所以呢？“秦雪然的眼睛直視他，“你要回去？“

“不，當然不。“沈嘉誠急忙搖頭，“我跟馬總請了假，三天...三天后我再回去處理。“

“三天？“秦雪然的聲音突然提高，懷里的嬰兒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女兒差點...差點...“她說不下去了，眼眶迅速泛紅。

沈嘉誠上前想抱她，卻被輕輕避開。“雪然，我保證這三天哪兒都不去，就陪著你和雨漫。之后...之后我會想辦法平衡好工作和家庭。“

“平衡？“秦雪然苦笑，“過去三個月，你回家吃晚飯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雨漫出生那天你還在開視頻會議，記得嗎？“

沈嘉誠啞口無言。那天國際客戶突然要求變更需求，他不得不在產房外抱著筆記本工作，等他終于能進去時，秦雪然已經精疲力竭地睡著了。

“這次不一樣，“他艱難地解釋，“雨漫生病讓我意識到...“

“意識到什么？“秦雪然打斷他，“意識到你還有個女兒？還是意識到你還有個家？“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卻字字如刀，“嘉誠，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沒有陳阿姨，昨晚會怎樣...“

沈雨漫突然哭了起來，打斷了這場即將升級的爭吵。秦雪然立刻低頭安撫女兒，轉身回了病房，留下沈嘉誠獨自站在走廊上，心如刀絞。

他掏出手機，二十七個未接來電，九十三條未讀消息。最新一條來自項目組的小王：“沈總監，系統完全癱瘓了，客戶威脅要終止合同，馬總說要追究技術團隊責任...“

沈嘉誠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最終還是沒有回復。他深吸一口氣，關機，然后將手機塞進褲袋最深處。

回到病房時，秦雪然正在整理醫生開的藥單，刻意避開與他的眼神接觸。沈雨漫躺在嬰兒床里，已經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在粉嫩的臉頰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我去辦出院手續，“沈嘉誠輕聲說，“醫生說她可以回家了，對嗎？“

秦雪然點點頭，仍然沒有看他，“嗯，但要密切觀察體溫，每兩小時測一次。如果再有發熱要立刻回醫院。“

“我會幫忙的，“沈嘉誠保證道，“這三天我什么都不做，就照顧你們。“

秦雪然終于抬起頭，眼神復雜，“三天后呢？“

沈嘉誠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回答。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敲響。

“打擾了，“陳阿姨探頭進來，手里拎著一個保溫桶，“我熬了些粥，想著你們可能沒時間吃飯。“

秦雪然的表情立刻柔和下來，“陳阿姨，太謝謝您了。昨晚要不是您...“

“哎，別說這些。“陳阿姨擺擺手，走進來將保溫桶放在床頭柜上，“孩子怎么樣？“

“好多了，醫生說是普通病毒感染。“沈嘉誠接過話，感激地看著這位救命恩人，“我們正準備出院。“

陳阿姨點點頭，熟練地檢查了一下沈雨漫的狀況，“嗯，臉色不錯。“她轉向秦雪然，“你臉色可不好，得好好休息。新手媽媽最怕疲勞過度。“

秦雪然勉強笑了笑，“我會注意的。“

陳阿姨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沈先生，“她突然說，“能借一步說話嗎？“

走廊上，陳阿姨直截了當：“你們吵架了？“

沈嘉誠苦笑，“很明顯嗎？“

“我活了六十二年，什么沒見過。“陳阿姨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我兒子開的IT公司，做系統集成的。如果你工作上有什么困難，也許他能幫上忙。“

沈嘉誠驚訝地接過名片——“遠志科技，馬志遠“。他的眼睛瞪大了，“馬總是您兒子？“

陳阿姨神秘地笑了笑，“隨我前夫的姓。志遠那孩子從小要強，創業后更是不愿意靠家里關系。所以鄰居們都不知道我們的關系。“她拍拍沈嘉誠的肩膀，“昨晚看到你為了女兒那么著急，我就知道你不是志遠說的那種工作狂。“

沈嘉誠的心跳加速，“馬總他...經常提起我？“

“經常抱怨你太顧家呢。“陳阿姨眨眨眼，“不過現在，我想他會重新考慮對你的評價了。“

沈嘉誠突然感到一絲希望，“陳阿姨，我有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