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樂二年。

嚴鹿山自泉州起兵，一路北上攻入靖安，距離應天只剩千里之余。

沿途集結了不少地方勢力，迅速擴充起自己的軍隊，隱約形成了三分天下的跡象。

身材魁梧的嚴鹿山站立于滕王閣上，負手而立，朝著東北方向舉目遠眺，他所看的地方，是江南道應天府，好似已經能聽見手下騎軍攻入江南發出的馬蹄聲。

過了許久，他才轉頭望去。

只見他身后有一名腰胯彎刀的男人，正半跪在地上，單手握拳放在胸前，明明是漢人模樣，行的竟是胡人禮儀：“嚴將軍，我們大可汗為了祝賀您這位盟友立下的豐功偉績，特地讓我們率領潛藏在岳國各處的騎兵投奔于您，一同共謀大業。”

嚴鹿山對于這些北蠻部落的重要程度，可見一斑。

當然，他能成功起兵，其實也得到了西域和漠北的助力，各種馬匹兵器都是由對方提供。

大岳與這些北方部落之間沖突不斷，不少蠻夷通過各種手段，成功越過邊境潛藏在大岳各處。

這些胡人不僅都換成了漢人裝扮，甚至潛伏進大岳之前，已經開始學習各地方言和大岳官話，為的就是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

嚴鹿山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名潛伏在大岳已久的胡人，心里明白，這些家伙說是助力自己攻入江南，最主要的還是監視他這個“盟友”會不會生出異心。

……

高玄看著李翰林抖摟的那一手劍術，喃喃自語：“這就是傳說中的陸地神仙？”

李翰林只用了一劍，便使得原本嘈雜的現場鴉雀無聲。

絕大多數人甚至都沒有看清這李翰林如何出手，那周晉便已經被一劍封喉。

他之所以練劍，為的就是在對方不想聽圣賢道理時，自己也能好好講理。

李翰林看著懸停在自己面前的霜降，心中罕見地露出了緬懷之色，這二十四把飛劍正是他在年輕時贈與陶吉的。

如今陶吉又將其傳給面前這年輕人，雖然他能相信自己這江湖好友的眼光，但李翰林心中還是想試探一下對方。

他一揮衣袖，這把霜降便好似得到了敕令一般，直直朝著高玄飛去，在周圍打了個旋兒后，便重新鉆回他的袖口中。

“你小子應該很好奇我為何會出手相助？”

高玄對著這位名頭大到嚇人的江湖前輩抱拳：“李前輩與陶先生可是故友？”

李翰林看著還算得上聰慧的高玄，笑著點頭道：“猜得不錯，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名叫高玄，多謝劍仙前輩救命之恩。”

在他沒表明自己與陶吉的關系前，高玄用了“李前輩”這個稱呼。

可在他表明身份后，這年輕人口中的稱呼變成了很是生疏的“劍仙前輩”。

這讓李翰林都頗感意外。

看著不卑不亢的高玄，他不禁在心中暗自點頭。

若是換做常人，一定會更加努力地與自己攀附關系，而這高玄的選擇卻很是出人意料。

這讓那些豎起耳朵在一旁偷聽二人談話的江湖人士，忍不住對著不懂人情世故的高玄翻了個白眼。

這李翰林都表明與你這家伙長輩有淵源，這還不順著桿子往上爬拉進關系等什么呢？

若是能把這李翰林哄高興了，教你個一招半式的也未嘗不可，真是給你機會都不中用！

也有些心思活絡的家伙，開始仔細琢磨起高玄話中的深意……

很快，想通了其中癥結的他們連連點頭。

沒想到這家伙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心機，前途定然是無可限量。

連這李翰林古怪脾氣都摸得一清二楚，要知道對方可是寫下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李翰林。

他平生最看不得這種趨炎附勢的勾當，這個叫高玄的為人還真是有遠超常人的老辣。

看來以后得找機會接近這家伙……

其實高玄還真沒那么多彎彎腸子，別說李翰林的性格如何，就連對方的詩句自己都沒讀過幾首，對這李翰林的了解，也就是停留在對方寫詩很厲害這個層面上。

至于有多厲害，對于高玄這個從小就不愿意讀書的人來說，他還真沒了解。

之所以他會做出這種選擇，想法很簡單。

若是這李翰林劍仙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話，他甚至豁出臉皮不要，也得努力與其攀上關系，好生狐假虎威一番。

可既然對方表明了他是為了陶先生而來，那他自然就不會有，也不能有這種想法。

畢竟再多的人情也總有消耗殆盡的時候。

李翰林來了興致，看著下方的高玄似笑非笑：“我終于知道為什么陶吉那小子會看中你了，脾氣和他一樣臭。”

“那劍仙前輩能和陶先生成為好友，想必脾氣也好不到哪兒去。”高玄語氣平靜，似乎是在與救命恩人李翰林針鋒相對一般。

一碼歸一碼，就算你救了我的命，但你要是當著我的面說陶先生，那我高玄可就得和你好好嘮嘮嗑了。

李翰林聽見這話不怒反笑：“哈哈哈，你這小子脾氣很對我胃口嘛，考不考慮做我李翰林的關門弟子？”

“別的不敢說，就說我這劍術比起你的陶先生，高出了不止一星半點。”

陶吉的境界，與這李翰林確實是天壤之別，前者只是一名堪堪入品的武夫，后者卻是當之無愧的陸地神仙。

李翰林想要收高玄為徒的言語一出，原本還在心中嘲諷他不懂做人的旁觀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嘶！

這家伙的命怎么好到如此地步！

一名陸地神仙的關門弟子，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身份，不說對自身武學的裨益，有這道身份便是最大的護身符。

就算自身武學境界低微，日后行走江湖不小心碰到歹人，只需要喊一聲：“家師李翰林。”

不管是誰都會好生掂量一番，退一萬步說，即使對方殺紅了眼不在意這李翰林弟子的身份，也會有旁人仗義出手救下高玄。

要知道，李翰林可不只是受那些文人墨客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