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丹師陰沉著臉，死死盯著眼前的十二顆丹藥，周身怒意翻涌，幾乎要破體而出。

十二顆丹藥里，僅有四顆泛著正黃色澤，三顆呈褐色，剩下五顆則焦黑如碳。

分別為正品，次品，廢品。一目了然。

煉制這爐中品丹藥，只有煉出六顆以上正品才能保本，祝丹師所謂的中品丹師水準已不言而喻。

這一爐“成果”像一記響亮的耳光，將他三十年丹師的顏面抽得生疼。

羅春冷眼瞧著祝丹師這番跳大神的模樣，心底暗嗤：當真是“一頓操作猛如虎，開爐揭蓋二百五。”

由于羅春并未參與煉丹，祝丹師的火氣便全撒在了江氏兄妹頭上。

從沐浴水溫到添柴火候，二人被罵得臉色慘白、狗血淋頭，大氣都不敢喘。

羅春則冷眼抱臂，作壁上觀，一言不發。

這段學徒時光，羅春平均每三日去一次丹房，偶爾會遇見大小姐江映月。

她每次來都是行色匆匆，只與祝丹師溝通煉丹事宜。

羅春留意到，每逢江映月到訪，祝丹師眼中總會閃過幾絲期許，甚至試圖寒暄幾句生活瑣事。

可大小姐總能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引回煉丹，絕口不提私事。

祝丹師一面偷偷揉著江采薇，一面極力討好江映月的模樣，在羅春看來有種說不出來的諷刺。

這幾個月，每逢祝丹師煉丹，羅春都會認真旁觀，掏出一本布滿朱砂批注的小本子，詳細記錄每個步驟。

對于辟谷丹、碧藻丹、鱔血丹等基礎下品丹藥，羅春早已熟知配方和煉丹流程，唯獨缺少實操機會。

而一個丹師學徒，不經歷無數次的實操，很難破繭成蝶，成為真正的入階丹師。

這天夜里，羅春服下一粒“地蕨丹”開始打坐修行。

此丹以濕地野蕨為主料，對土系靈根有著額外加持，也是江氏盛產的丹藥之一。羅春作為江氏煉丹學徒，有個隱形好處，能以九折的內部價購買，一瓶只需九粒靈砂。

羅春進入深層次入定狀態，感受著真靈脈和“地蕨丹”的雙重加持，靈氣如涓涓小溪般涌入丹田。照這情況，一年出頭，他便能通過破階丹成功晉級到練氣中期。

碧玉島上的一階靈田面積較小，只有百余畝，且江氏在外圍設置了警示陣，嚴加保護。在這方面倒沒有受到過多李氏的襲擾。

因此，小秋平時除了給自家碧玉米稻田除草驅蟲外，經常來到田外的湖邊活動。

此刻，這小家伙正潛在湖面下下，啃食著梆硬難咬的黑福螺和琵琶魚，牙間發出“哐啷”的金鐵相擊聲。

眼前游過一群肥美的碧湖鯉，小秋饞得直咽口水。

“好委屈啊，主銀要求我，每吃兩斤黑福螺或琵琶魚，才準吃一條魚，這些梆硬的東西真難吃啊。”

這貪吃的小家伙嘴里正塞著兩顆黑福螺，腮幫子鼓得像含著兩顆小皮球。

一晃一個多月過去，羅春再次準時來到丹房。自從上次無意中偷聽到奇怪聲響后，他再不敢貿然提前登島，每次都讓小秋先探路，確認安全才敢上島。

而這一次，他發現島上有些異樣，不僅多了幾張陌生面孔，大殿旁也新蓋了幾間臨時小屋。

他走進丹殿，發現殿內布局也發生不少改變，又多擺放了三口青銅丹鼎。

大小姐正指揮幾個藥農幫忙整理殿內布置，地上多出了不少低價草藥，成捆地擺在地上。

祝丹師則亦步亦趨跟在江映月身后，聽她囑咐，安排下人打理雜物。

待江浩天，江采薇一前一后到來。

江映月面色凝重，吩咐道：“你們三人來這里已有一段時間了，從今日開始，考核一下你們煉丹技藝。”

隨后，江映月目光轉向羅春：“羅道友，從今日起，你便用東側那座丹鼎。”

羅春內心激動不已，平日難遇的實操機會，竟這般突如其來。

但轉念一想，莫不是江氏出了什么變故？這么快就讓學徒單獨煉丹，似乎在趕鴨子上架？

碧花島向來不允許閑雜人等留宿，島上多出來的幾間房屋，似乎是給他們蓋的，連影響草藥生長也不管不顧了。

羅春隱隱感到有大事發生，但心中也記掛著自己那畝靈田：“大小姐，我那畝靈田……”

江映月美眸中有些不屑，還沒待羅春說完，冷冷打斷：“我會吩咐下去，那畝碧玉田暫時交給許客卿打理，收成的話，會算在你頭上。”

說罷，又抬眸掃向三人，冷聲道：“接下來，考驗你們三人煉丹水平的時候到了。”

“這一爐，你們先煉制最簡單的辟谷丹，如若煉不出丹藥，便休怪煉丹堂不留閑人。”

江映月一改往日靜若水月的面容，尾音如冰棱般寒冷，竟凝著幾分肅殺之氣。

待眾人安置妥當，羅春和江氏兩兄妹同時開爐煉丹。羅春首先翻開小本子，仔細回憶著祝丹師煉丹時的每個細微之處。

尤其是祝丹師對江氏兄妹呵斥強調的部分，這些都是需要著重考量的關鍵點。

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丹鼎下方塞入幾塊靈柴，隨后不斷用銅棒測試溫度。

半柱香后，丹鼎內達到了合適的溫度，第一個環節，丹鼎預熱結束。

不知是溫度過高，還是內心緊張，此刻羅春的面頰已滲出不少細密汗珠。

他十分小心地驅動鼎蓋，趁著鼎蓋打開的間隙，按照靈草屬性排序，分別放入靈麥芯、青靈草等十幾種靈物。

在烘烤間隙，羅春留意到，祝丹師時不時給江采薇開小灶、指指點點，而對自己和江浩天則全然無視。

江映月則始終靜立一旁，神色淡漠，心如止水。

又過半柱香時間，羅春估摸著里面的靈草水分已被烘干，又添加了幾塊靈木柴，從文火改為武火，丹鼎的溫度驟然升高，羅春的面頰已滲出豆大汗珠。

此時，鼎內隱約傳出“咕嘟”煮沸聲，草藥開始滲透出藥汁，在鼎中不斷翻滾。

少頃，鼎蓋處飄出一絲青黑色煙霧，一股焦糊異味竄入鼻尖。

羅春聞到鼎中草藥已生異味，暗道：“火候過大，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