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尚未來得及用帕子掩住驚呼，晨霧被殿門撞開的風聲撕碎。

宮人們捧著的嫁衣如同被血浸透的霞光，層層堆疊在偏殿的陰影里，金線繡成的并蒂蓮在燭光中流淌出暗紅的血色。

“公主……”青鸞的掩袖動作晚了半拍，金紅色的帕子沾染到姑娘唇角涌出的腥甜，那朵突兀綻開的血桃花，仿若預兆著什么不祥之事。

“咳咳咳咳！“她緊捂著猩紅的帕子，扶著姑娘的手顫抖著，眼看著那帕子被浸紅，又有一滴一滴的血珠濺在了嫁衣之上，織成了詭異的花紋。

殿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踏過晨光里未化的積雪，沈云立在殿門前，腰間佩劍與殿內玄鐵劍遙相呼應，似兩道沉默的閃電。

“公主......“青鸞望著姑娘蒼白的臉色，聲音帶著哭腔，“太醫說您的咳血大有好轉......“

姑娘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血沫濺在嫁衣上，“七年前母后薨時，太醫也是這么說的。“她望著青鸞發白的指尖，突然扯斷嫁衣上的金線。

“青鸞，你知道什么是夫妻嗎？算了，你還小......“姑娘對著青鸞苦笑著，聲音卻漸漸低下去。

“公主！“青鸞的聲音突然發顫，她望著姑娘，眼眶泛紅。

她望著青鸞發抖的睫毛，突然將金步搖插進她發間，“本宮這副病弱的身子，只有你還在本宮身邊不離不棄，怎么會使不得？“

“公主......這使不得......“青鸞拿著發簪跪下謝恩，聲音哽咽。

“起來吧，看看這些衣服還有什么缺的嗎？正好能讓我那個皇兄這次好好出一次血。本宮好久沒有好好穿女裝了，你來幫我看看。“姑娘親自把青鸞扶起。

“是，公主。“青鸞起身走向那批特制的婚服。

宮中未央殿里，陛下捏碎青瓷茶盞，暗紅的瓷片嵌進掌心，血珠順著龍紋袖口滴落在圣旨黃絹上。

他突然扯開袖口，露出腕間暗紅的朱砂痣，“傳旨——若伏意拖延吉期，便將青鸞賜給沈家為妾。“

總管大監望著陛下發白的指節，突然想起七年前那場宮變——皇后薨時，陛下腕間的朱砂痣正是這般滲血。

“陛下......“總管的聲音帶著哭腔，“公主的咳血尚未痊愈......這么做會把公主逼上絕路的。“

“痊愈？絕路？“陛下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輕柔，“七年前朕母后的病，不也是這般'痊愈'的嗎？“

他突然甩袖，“告訴沈云，聘禮明日辰時必須送到伏意殿，不然后果自負。“

“諾。“大監急忙領旨退出。

沈云望著劍架上并列的雙劍，黃氏鑄劍師留下的暗紅缺口在燭光中流轉。

劍穗突然掃過案幾，赤金聘禮盒應聲而開，鐲內壁暗紅的紋路與劍身缺口竟毫無二致。

“父親催得緊。“沈云突然扯開衣襟，露出鎖骨處暗紅的舊傷，“這傷......與這雙劍的朱砂，可是同源？“

副將突然跪地。

沈云望著他發抖的脊背，突然笑出聲來，“告訴父親......聘禮已備，但沈家，還需要徹底清理。“

副將連忙走開。

偏殿里，青鸞從偏殿退出時，銅鈴突然劇烈搖晃。

她慌亂中打翻托盤，朱砂劍滾到姑娘腳邊，劍上暗紅的紋路在晨光中流轉，像極了嫁衣上浸透的血跡。

“公主......“青鸞的聲音帶著哭腔，“這是沈家送來的聘禮......“

“聘禮？“姑娘突然用力將手拍向梳妝臺，“什么樣的聘禮居然是一把劍，這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看不起皇室？“她哈哈大笑。

她望著青鸞顫抖的唇，突然輕笑，“告訴沈云......本宮的嫁妝，從來不是那么好接的。“

外間突然傳來銀甲摩擦聲，沈怡踏碎滿地月光闖入，玄色裙裾掃過案幾時，袖中暗囊已悄然傾倒。

九十九顆夜明珠在血泊中浮沉，將她蒼白面容映出鬼魅輪廓。

“長姐素知公主金尊玉貴。“她指尖碾碎一粒明珠，粉末簌簌落在婚書上，“這柄劍......是沈云先父遺物。“

沈怡突然抽出銀鞘短刀，刀尖抵住自己喉頭，“沈家真正聘禮，在公主朱砂點破婚書時，才會現世。“

血珠順著刀刃滴落，青鸞驚恐捂嘴時，沈怡已將染血婚書擲向姑娘：“嫁妝單子在此。“

嫁妝清單在青鸞顫抖的手中展開時，姑娘正用帕子揩去唇邊的血跡。

“沈家要求的嫁妝......“青鸞的聲音突然發顫，“比尋常公主多出三倍......“

“三倍？“姑娘突然笑出聲來，扯開嫁衣的金線，“沈云倒是會做戲，既要裝作不情愿，又要這許多嫁妝來堵天下人的嘴。“

“公主！“青鸞慌忙按住姑娘突然絞緊的腕口，“您不能......“

“不能什么？“她嚴厲的大聲說著。

“公主請恕罪，我們沈家沒有這個想法。”沈怡聽說之后連忙跪下。

“哦，那你們沈家是什么意思？”她嚴厲的問責。

“這，還請公主恕罪。是陛下說的，只要我們沈府履行婚約，我們沈府有什么要求都會滿足我們。”沈怡跪在地上畢恭畢敬的說著這話。

她聽到這話，留下了一絲眼淚，當初她為了還不是陛下的皇兄，上場殺敵，付出了所有的代價，但是最后什么也沒有得到。

她無奈擺擺手。

“你走吧。這個事情我會稟告陛下。”她無奈揮揮手，讓沈怡先行離開。

“青鸞，你送送沈家小姐。”她示意帶青鸞送客。

“是。”

待青鸞送客返回，她湊近青鸞顫抖的耳畔，壓低嗓音，緩緩道：“你可知這把劍代表了什么意思？？“

青鸞的身子猛地一顫，如秋風中的枯葉，眼中的驚恐似要溢出眼眶，“公主......“

她望著青鸞眼里的驚恐，突然用力將腕口的傷口按在青鸞唇邊，咸腥的血腥味在兩人之間彌漫。她輕笑出聲，那笑聲帶著幾分瘋狂，“告訴陛下......本宮這出戲，接了。“

晨光透過殿窗，灑在她們身上，將那抹血紅映得愈發刺目。青鸞跪地，哭聲戛然而止。伏意扯起嫁衣下擺，暗紅的裙角掃過地磚，寒芒劍刃抵在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