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的空氣凝重而緊張，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的平靜。顏世明，這系列盜竊案的幕后操縱者，此刻正坐在審訊桌的對面，目光在秦若霜和陸乘風之間流轉，最終定格在秦若霜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成交。”他緩緩開口，然而話鋒一轉，“但我還有一個附加條件。”

陸乘風的目光警覺地盯著顏世明，問：“什么條件？”

“我希望有機會，”顏世明靠回椅背，語氣平緩得仿佛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在找回藝術品后，最后一次以原本的方式排列它們。”

秦若霜毫不猶豫地說：“這不可能，顏世明。你現在沒有任何特權。”

“那么就沒有交易，”顏世明瞬間變得冷淡而漠然，他靠回椅背，“那些藝術品會永遠消失在某個無人知曉的地方，而我將帶著這個秘密進入監獄，你們永遠也別想找到它們。”

陸乘風剛要開口反駁，秦若霜卻輕輕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平靜而清晰地說：“顏世明，這不是討價還價，而是你唯一的選擇。如果那些藝術品永遠消失，你的所謂‘作品’也將永遠無人知曉，你的理論會被歷史遺忘，而你的名字只會成為警校教材中的一個腳注。”

秦若霜的聲音雖然平靜，卻字字珠璣，直擊顏世明內心最深處的渴望與恐懼。她知道，顏世明最大的驕傲和信念，就是他的“心理錨定”理論以及他的“作品”。

“你所渴望的，”秦若霜繼續道，“是讓你的理論得到承認，讓你的‘作品’被記住，甚至被后人研究和傳承。如果找不回藝術品，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

顏世明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動搖。他低頭盯著桌面，眼神復雜，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秦若霜的話，精準地刺中了他的軟肋。他可以不在乎自由，不在乎世俗的評價，但他不能容忍自己的“作品”被埋沒，被遺忘。

審訊室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他輕微的呼吸聲在空氣中回蕩。

“八十七號倉庫，”片刻后，他終于開口，“臨江市南郊的一座廢棄工廠區內。地下室有一個定制的恒溫恒濕保險庫，三件藝術品都在那里。密碼是1958-0427，我出生的年月日。”

他終于選擇了妥協，或者說，他選擇了用這種方式，讓自己的“作品”以另一種形式“面世”。

陸乘風立刻起身，迅速向門外的隊員發出指令，通過對講機，要求他們立即組織搜索行動，調集一切可用力量，務必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南郊工廠區，找回藝術品。

秦若霜繼續問道：“為什么選擇那個地點？選擇那座廢棄工廠，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嗎？”她知道顏世明做任何事情都有其深層原因。

“因為那里曾經是‘引導者’項目的一個秘密實驗室，”顏世明似乎在回憶著什么，“某種意義上，這是一種回歸。我的‘作品’在那里誕生，也應該在那里完成。”

“你為什么要綁架韓小美？”秦若霜問出了一個一直困擾她和陸乘風，甚至困擾了整個專案組的問題。

顏世明露出淺笑，那笑容帶著一絲玩味，“戰術層面上，為了獲取你們的行動信息。你們的內部系統，對我是極大的威脅。但更深層次上，我需要一個內部視角來完善我的‘作品’。”

“韓小美的技術專長讓她成為理想人選，她能幫我更好地監控和分析你們的行動。我從未打算真正傷害她，她只是作品中的一個元素。”

“你低估了我們。”秦若霜直視他的眼睛，聲音堅定，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量。

“或許吧，”顏世明承認，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敬意，“但你們必須承認，我創造了一個引人入勝的挑戰。這場游戲讓你們全力以赴，不是嗎？”

審訊繼續了兩個多小時，秦若霜和陸乘風仔細記錄著顏世明提供的每一條信息，包括藝術品的具體擺放方式，保險庫內部的結構，以及他所提到的“三角錨定”裝置的細節。與此同時，搜索小組已經趕往南郊工廠區，他們在那里發現了87號倉庫。

當夜幕完全降臨時，搜索小組終于傳來好消息：三件藝術品已被找到，完好無損！《湖畔少女》、“龍紋尊”和“曙色天光”都按照顏世明所說的特定方式，排列在保險庫內。

秦若霜將這一消息告知顏世明，他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種釋然的表情。“我的‘作品’終于完成了，”他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滿足，“即使不是以我預期的方式，但它終究還是被‘呈現’了。”

“你的作品結束了，”秦若霜的聲音冰冷而堅定，“但正義才剛剛開始。”

看守走上前，準備將顏世明帶回牢房。在被帶走前，顏世明回頭看了一眼秦若霜和陸乘風，眼中帶著一絲挑釁，“這場游戲很精彩，不是嗎？”

“這從來就不是游戲，”陸乘風回答，帶著一身正氣，“生活不是游戲，法律不是游戲，正義更不是游戲。你所做的，是觸犯法律，傷害無辜的罪行，而不是你自以為是的藝術。”

那三件珍貴的藝術品將被歸還博物館，它們將再次回到屬于它們的地方，而顏世明，這個自詡為藝術家的罪犯，則將在冰冷的監獄中等待法律的最終審判。

秦若霜和陸乘風離開看守所，夜色已深，城市在霓虹燈下顯得有些迷離。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來，但他們的內心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釋然。

“你認為他的理論真的有效嗎？”陸乘風突然問道，他似乎還在思考顏世明的“心理錨定”理論，這個問題在他心中盤旋許久。

秦若霜思考片刻，最終給出了一個客觀的回答：“有效，但遠不及他聲稱的那樣強大。環境確實能影響人的情緒和思維，這是心理學的基本原理。但要達到控制決策的程度，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在自欺欺人？”陸乘風追問。

“不完全是，”秦若霜搖了搖頭，“他相信自己的理論，這種堅定的信念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力量。人們常說信念能夠移山，某種程度上這是真的。”

“顏世明的信念讓他能夠精心策劃每一步，甚至預判我們的行動。他的確是某種意義上的天才，只是他將這種天賦用錯了地方。”

陸乘風點點頭，“信念與妄想之間的界限有時非常模糊，一線之隔，天壤之別。”

“就像天才與瘋子之間的界限一樣。”秦若霜微微一笑，疲憊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輕松的表情。

這個案件的結束，意味著臨江市將迎來一段難得的平靜時光。但秦若霜知道，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下一個案件可能已經悄然醞釀，等待著他們去揭開真相，伸張正義。

“咖啡？”陸乘風提議，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放松和邀請，“我知道有家店通宵營業，他們的美式咖啡很提神。”

秦若霜看了一眼手表，已經接近午夜。她笑著點頭：“好啊，正好想喝一杯。”

兩輛車一前一后駛入夜色中，向著城市的另一個方向駛去。在燈火闌珊處，正義從未停歇。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無論罪犯如何狡猾，最終都將逃不過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