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芷站在茶攤邊上，身后還跟著弟弟蘇白楊，她甚至都沒有進來喝茶的意思。

沒錯，蘇白芷怎么可能喝這種茶攤里的茶呢？

她只是讓弟弟帶著自己來看一看這個集市，而剛好路過茶攤時，就聽見里頭居然在講一些不堪入耳朵的東西。

最初聽到的蘇白楊版本，那是弟弟從小報上看到的。

不知道是因為記憶有點偏差，還是蘇白楊有在刻意規避挨揍的可能，反正小報版本里那種說得較為文雅的葷段子，他是一點都沒跟姐姐提過。

但如今，集市這種地方本就是男人偏多，即便有女人，也大多是已然成婚有子的，大家都對這種沾點葷腥的東西喜聞樂見，說書人自然也要迎合大家喜好，就算說書技術沒有鄭承河那么厲害，不過內容方面也是不遑多讓的。

蘇家村的村民沒意見，從其他家族過來做生意的修士沒意見，只有蘇白芷意見很大。

“姐，姐……這又不是咱們地盤，你別在這里發火呀，你要是實在不想聽，那咱們回家去唄？”

十四五的少年，正是最要面子的時候。

原本蘇白楊就是被姐姐拉著下山帶她參觀這個所謂的集市，對方甚至還以跟父母告狀相要挾，才不得已硬著頭皮翹掉課。

現下姐姐這樣一搞，蘇白楊臉皮紅得都要漲破了，生拉硬拽想讓姐姐不要繼續這樣。

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

蘇白芷修為高，力氣自然也比弟弟這個凡人大。

她甩開蘇白楊的手，絲毫沒有顧及弟弟死活的意思，仍對著茶攤內的說書人冷冷道：

“這集市上雖大多都是成年人，但如我弟弟一般年紀的孩子也有，我這樣的年輕女子也有，大庭廣眾之下講這些，豈不是傷風敗俗？”

“更何況，這勞什子話本里說的都是些什么啊？我先前聽說這種東西時還不甚在意，現如今仔細一聽——造謠正道弟子與魔門女修攪和在一起，你們就不怕被正道宗門追著揍么！”

說書人的水平即使沒有鄭承河那么高，但無論如何人家也是靠嘴皮子吃飯的人，當然不介意與人吵一架。

更何況，這突然冒出來的女子指著他鼻子罵就算了，居然還試圖讓他不要說這個故事，這跟斷他財路有什么區別！

蘇家村的廣場和集市都不算小，茶攤不止一處，僅就這一個茶攤人滿為患，當然是因為有故事聽。

“你這女修好沒道理，不知去哪個宗門的外門呆了幾年，便滿腦子都是宗規門矩了？你修行把腦子修壞了吧！”

說書人立即反唇相譏道：

“這話本故事，是從泊風城里的碎金窟傳出來的，你可知道碎金窟是什么地方？方圓一兩千里內，它都是最大的黑市，里頭的修士不知凡幾，你以為正道修士就不會去黑市買賣東西么？！”

“你說正道宗門會因為區區一個話本故事便動手揍人，我是萬萬不信的，人家碎金窟都在照常往外邊賣飛聞錄，怕都已經傳到數百里開外了，要動手早在黑市里就有人動手，還等得到現在啊？”

“故事只是故事而已，行得正坐得直，誰會擔心話本編排兩句？反倒是你，可別真是因為被這話本給戳中了什么肺管子才會急眼。”

“何況話又說回來——我這故事是說給茶攤里付錢喝茶的人聽，你又沒買我的茶水喝，白聽就算了，還要砸我場子？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正道修士？荒謬！”

蘇白芷氣得渾身發抖，面皮漲得跟旁邊的弟弟一個顏色。

她只是覺得這樣做不對，但她平日里也就只跟師兄弟們拌拌嘴而已，那也只是開玩笑的程度，師兄弟們不可能真的極盡心思挖苦她，所以，她的嘴皮子功夫自然不可能有這說書人強。

吵架？吵不過一點。

可要她就這么灰溜溜地被罵走，蘇白芷顯然又不可能甘心。

于是氣急之下，蘇白芷掏出了自己袖中的宗門令牌，以及鼓鼓囊囊一整個荷包的靈石，砰地拍在面前的茶桌上！

“外門弟子？”

“睜大你的狗眼，好生的、仔細的看看，我拿的是什么令牌！”

她對說書人怒斥道：

“這侮人耳目的東西能流傳在外，也不過是因為正道之士心胸寬廣，不想與你們這些人一般見識，也不愿意在外惹是生非罷了。”

“可我常年在宗門修行，又是蘇家人，卻不像他們一樣怕惹麻煩！”

“你說我沒給茶錢，可以，這里是一百枚下品靈石，夠買你這兒一百壺茶水了。你不就是想賣茶水賺錢么？靈石我就放在這兒，你若直接收攤離開，這些就都歸你了。”

“但是，你若是再不識好歹，我要動手，你可攔不住我！”

這下，不僅是說書人，就連旁邊的茶客們都伸長了脖子往桌面上看去。

桌面上那枚令牌，正中刻著【九陽宗第七峰】幾個字，左下角則刻有【第叄徒蘇白芷】的落款，是九陽宗弟子在外行走時的身份證明。

其做工精致，上面還有隱蔽的花紋與陣法，驗證方法很多，極難偽造。

九陽宗里，內、外門弟子加起來人數眾多，若遇到自稱同門的人，也可以通過這種令牌互相確認身份，便于行事。

很明顯，在場的這些茶客們多少也是有點見識的，即便修為不高，但在外頭跑得多了，對一些事情也有所耳聞，比如九陽宗內有幾個峰，峰主們都是大能修士，隨隨便便就能打得山崩地裂那種，他們的徒弟自然就是內門中的內門弟子。

加上九陽宗本就是周邊勢力最大的宗門，威懾力擺在這兒，眾人便更知道，沒幾個人有能力、有膽量偽造九陽宗的令牌。

見蘇白芷行事風格如此強硬，他們當即把脖子縮了回去，不再亂看，免得禍事殃及到自己身上來。

而后，茶客們齊刷刷盯向了說書人，無比期待這場熱鬧的結果——

這說書人兼攤主，是認慫呢，還是認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