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了一天，趙蘅芷早就乏了，一路上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沈川見狀，便遣人護送她回去。

原本她堅持要陪著謝珉探案，但在謝珉的勸說之下她也只能作罷，有些擔憂的回了酒樓。

于是，沈川便只呆了謝珉來到了寧州府衙門。

在府衙門前，謝珉看著如墨的夜色將這座巍峨的建筑籠罩在陰影之中。

門前火把熊熊燃燒，將捕快和守衛們的身影拉得老長，甲胄在火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長槍如林，這般嚴密的防衛態勢，只怕是連一只蚊蟲都難以遁形。

沈川抬手出示令牌，厚重的朱漆大門緩緩開啟，發出沉重的吱呀聲。

穿過層層守衛，兩人沿著回廊疾行，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終于，他們來到周明遠所在的偏房門前。

沈川抬手敲門，聲音在空蕩的回廊里回蕩，卻無人應答。

他與謝珉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沈川臉色驟變，猛地一腳踹向房門，木門應聲而開，木屑紛飛。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謝珉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屋內，周明遠的尸體橫臥在滿地狼藉的查封物品之間，頭顱與身體分離，滾落在一旁，雙眼圓睜，死不瞑目，脖頸處的斷口處鮮血汩汩涌出，染紅了身旁堆放的賬本與卷軸。

那些原本記錄著謝家查封物品的冊頁，此刻也被鮮血浸透，字跡暈染開來，看不清其間具體所記載的究竟是些什么。

“……到底是何人！”

沈川一改平時那副風光霽月、云淡風輕的模樣，整個人周身的氣壓低得可怕。

他不明白，自己布下了那般嚴密的防御，兇手究竟是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潛入完成殺人的。

謝珉見狀，立刻沖上前去，蹲下身子輕輕觸碰尸體的肌膚，一絲溫熱的觸感自尸體上傳來。

她觀察了一眼血液，發現地上的血尚未完全凝固，呈現出暗紅色，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而脖頸處甚至還如瀑布一樣向外潺潺的涌出新鮮的血液來。

“沈大人，尸體還有余溫，血液也未凝固，應該剛死不久。”

她立刻看向沈川，沉聲稟報。

“兇手一定還未離開多久！”

沈川眼神一凜，立刻揮手對身后的侍衛下令：“即刻封禁整個府衙，任何人不得進出！仔細搜查每一個角落，務必找出兇手！”

侍衛們領命后，迅速散開，腳步聲在府衙內此起彼伏。

謝珉則開始仔細勘查現場。

她的目光在地面上逡巡，突然，墻角處一攤水漬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蹲下身子，伸手輕輕觸碰，水漬格外冰冷，仿佛剛從冰窖中取出。

她將沾了水的手指放在鼻下輕嗅，卻沒有聞到任何氣味，就好像只是普通的冰水一般。

可如今已入了秋，天氣并不算炎熱，照理來說并不會像夏日那般需要用到冰塊來消暑，這里為何又會出現冰水呢？

謝珉將心頭的疑惑壓下，繼續在房間里尋找線索。

緊接著，她又發現了散落在尸體周圍的碎屑。

這些碎屑與在李重光案發現場找到的有所不同，表面沾著水，伸手觸摸，同樣是一股直竄天靈蓋的寒意。

謝珉眉頭緊鎖，心中暗自思索，這些帶著水漬且冰冷的碎屑，究竟從何而來。

她緩緩站起身，順著地上最大的那攤水漬抬頭望去，一直仰頭看向房梁。

月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灑入，在房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突然意識到，周明遠和李重光倒下的位置，恰好都在房梁下方。

這難道只是巧合？還是說，兇手是躲在房梁上作的案？

“沈大人。”

謝珉招呼沈川過來，指著墻角的水漬和地上的碎屑。

“我先前在李大人的書房里發現了一處痕跡，本以為是人的腳印，但是在看到周大人這里的這處水漬之后，我覺得我可能陷入了某種誤區。”

“也許殺人的時候，兇手并不在這里，所以他能夠在所有人眼皮子下殺了人，然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沈川不解，謝珉解釋道：“我懷疑兇手設置了一個定時殺人的機關，只要機關啟動了，到了時間，即使他不在場，也能順利取走別人的性命。”

她所說的話包含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沈川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他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若是兇手并不用親自殺人，他又要如何才能抓到兇手？

“沈大人，這個猜想還需要你去橫梁上驗證一番。”謝珉站了起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膝蓋：“我不會功夫，實在是沒辦法上去了。”

沈川神色凝重地點頭，腳尖輕點地面，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躍上橫梁。

他目光如炬，在陰暗的梁間仔細搜尋，忽的瞳孔微縮。

橫梁側面赫然有一道新鮮的凹槽，邊緣還殘留著些許水漬和金屬碎屑，與地面上的水漬、碎屑材質一致。

他伸手輕輕觸碰凹槽，凹槽的形狀和大小，剛好能卡住某種細長的利刃。

“果然是機關。”

沈川飛身而下，聲音中帶著幾分凝重。

謝珉從他手中接過橫梁上的碎屑，放在掌心觀察，冰晶中竟夾雜著極細的金屬絲，在燭光下泛著幽藍的光。

“上面有個凹槽，應該是用來固定兇器的，但兇器又去了哪里……”

聽到沈川的話，謝珉忽然想起什么，從袖袋里掏出了一個火折子，將那些帶有金屬的碎屑收集起來放在了地面上。

火折子引燃金屬，一道炫目的藍光一閃而過，隨后消失不見，青石板上只剩下一道灼燒的痕跡。

“這是……？”

“白磷。”

謝珉起身，指著房梁上的凹槽和地面的位置。

“我知道兇手的殺人手法了，只需要知道今天有什么人來過這間屋子，就能夠查清兇手的身份了。”

沈川臉色愈發陰沉，立刻喚來了一直蹲守在此處的暗衛：“把今日辰時至今，所有出入這間屋子的人，包括時辰、所帶物品、言行舉止，都給我仔仔細細報上來！”

暗衛單膝跪地，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絲緊張：“回主子，今日卯時三刻，周大人獨自進入此屋；辰時初，三名衙役搬運過謝家查封的木箱；未時中，州府司諫楊守謙來訪；酉時，您和謝仵作……”

“等等。”

沈川敏銳地發現了異常。

“楊守謙？他一個從五品的閑散官員，來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