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星貼在觀察窗上，呼出的氣息在玻璃上凝結成小片霧氣。窗外，Cygnus X-1黑洞的引力場扭曲了周圍星光，形成一個詭異的、旋轉的光環。而在那光環中心附近，懸浮著他們此行的目標——外星太空站。

“上帝啊...”林恩在他身邊低聲驚嘆，“它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大。！

”大十倍不止，”莫里斯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他正在駕駛探測艙靠近那個結構，“初步掃描顯示直徑超過二十公里，質量卻異常輕。某種我們還不理解的物質。”

齊星瞇起眼睛。太空站看起來像是由無數個信使碎片放大組合而成——同樣的多面體結構，同樣的虹彩表面，只是規模宏大得令人窒息。它靜靜地漂浮在黑洞的引力平衡點上，既不墜落也不逃離，仿佛已經在那里等待了千年。

“新希望號”停在安全距離外，只派出了一艘探測艙執行近距離調查。齊星、林恩和莫里斯組成了第一支登陸隊，艦長堅持要親自指揮飛船以防萬一。

“齊星，”艦長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信使有什么反應嗎？”

齊星看了看漂浮在他身邊的二十面體——自從決定前往Cygnus X-1后，信使就變得異常活躍，現在它閃爍著柔和的藍光，像是在指引方向。

“它很...興奮，”齊星斟酌著用詞，“好像回到家一樣。”

探測艙緩緩靠近太空站，莫里斯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姿態推進器。在如此接近黑洞的區域，任何錯誤的移動都可能是災難性的。

“看那里！”林恩突然指向太空站表面，“有個入口！”

確實，一個六邊形的開口正在太空站表面形成，邊緣泛著與信使相同的光芒。更奇怪的是，開口內部的通道似乎在...改變形狀，適應探測艙的尺寸。

”它們在邀請我們進去，”齊星莫名確信，“信使正在與太空站交流。”

莫里斯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艦長？請指示。”

通訊器里沉默了幾秒。”謹慎前進，”艦長最終決定，“但隨時準備撤離。齊星，讓信使帶路。”

齊星將手放在信使表面，感受到一種溫暖的脈動。探測艙慢慢滑入通道，外部照明燈照在變幻的墻壁上，反射出千變萬化的色彩。通道內部沒有明顯的照明裝置，但整個空間都沐浴在柔和的、來源不明的光線中。

“空氣成分分析完成，”林恩檢查著儀器，”氮氧比例與地球相似，但含有微量未知氣體。溫度恒定在22攝氏度。重力...等等，這不可能！”

”怎么了？”齊星轉向她。

“艙內重力讀數顯示我們正在經歷0.8G，但外部掃描顯示太空站本身沒有旋轉產生重力的跡象。”林恩困惑地搖頭，“某種場效應重力？這完全超出了我們的物理理論。”

通道突然開闊起來，探測艙進入一個巨大的中央空間。莫里斯關閉引擎，讓艙體自然懸浮在這個奇異的重力場中。

”像是主廳，”齊星喃喃道，眼睛無法從周圍的景象移開。空間中央懸浮著數百個類似信使但更大的多面體，排列成復雜的立體圖案。墻壁上流動著某種液態金屬，不斷形成又分解的符號和圖像——有些類似齊星之前在信使投影中見過的先驅者文明記錄。

信使突然從他身邊飛向中央集群，融入其中。一瞬間，所有多面體同時亮起，整個空間被藍光充滿。墻壁上的液態金屬迅速重組，形成一個巨大的人類形象——與齊星驚人地相似。

“歡迎，齊星-載體。”太空站發出聲音，不是通過空氣振動，而是直接在他們的腦海中響起，“等待已經持續3072地球年。”

林恩驚得抓住了齊星的手臂：“它在說英語？”

“不，”齊星搖頭，同樣震驚，“不是語言...是直接的概念傳輸。我們的大腦自動翻譯成能理解的形式。”

莫里斯檢查著探測艙的系統：“所有記錄設備都在正常工作，但我們接收到的只是靜電噪音。這種交流方式...只對有意識的生物有效。”

太空站的人類形象分解又重組，變成一系列歷史場景：先驅者文明的興起，科技的進步，然后是...戰爭。可怕的能量武器撕裂行星，毀滅整個星系。

“先驅者錯誤地將連接技術用于毀滅，”太空站繼續“說”，“因此被網絡除名。重置是必要的。”

“重置？”林恩小聲問，“意思是？”

“滅絕，”齊星喉嚨發緊，“整個文明被某種宇宙機制滅絕了。”

圖像變化，顯示出銀河系中數百個閃爍的點，由光線連接成網。“宇宙文明網絡，”太空站解釋，“和平交流的聯盟。你們被選中進行初步接觸，基于齊蕓-源頭的早期溝通。”

齊星的心跳加速：“我母親？她三十年前就聯系過你們？”

圖像變成年輕的齊蕓博士在月球基地工作的場景。“齊蕓-源頭識別出初步信號，但你們的統治集團拒絕相信。網絡幾乎放棄，直到信使檢測到齊星-載體的基因標記。”

莫里斯吹了聲口哨：“所以這確實與基因有關。某種生物識別系統。”

”正確，”太空站確認，“只有特定思維模式的生命體能夠激活信使。暴力傾向個體將被拒絕接入。”

林恩突然明白了：“這就是為什么陳博士無法控制信使！網絡篩選掉了具有侵略性的個體！”

齊星走向探測艙的觀察窗，幾乎貼在玻璃上：“你們想從人類這里得到什么？為什么現在聯系我們？”

圖像再次變化，顯示出地球的近景，然后是太陽系。”技術奇點臨近，”太空站說，“你們即將突破關鍵閾值。先驅者同樣在這個階段犯錯。網絡希望引導而非懲罰。”

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齊星：“等等...你是說人類已經接近被'重置'的邊緣？因為我們的武器研究？”

“部分正確。時間所剩不多。選擇必須做出。”

莫里斯臉色變得蒼白：“老天...這比我們想象的嚴重得多。齊星，這不僅僅是科學探索，而是關乎人類文明存亡的警告！”

探測艙的通訊器突然響起，是艦長焦急的聲音：“探測隊，立即返回！安全部報告陳博士和他的支持者控制了引擎室！他們打算強行奪取信使技術！”

“該死！”莫里斯沖向控制臺，“我就知道那混蛋不會輕易放棄！”

齊星卻猶豫了，看向太空站中央的多面體集群：“我們不能就這樣離開。太空站剛剛開始向我們展示關鍵信息！”

“但艦長需要知道陳博士的陰謀！”林恩焦急地說，“如果他試圖用武力奪取技術，可能會觸發那個'重置'機制！”

太空站突然發出警報般的紅光。“檢測到暴力意圖個體接近，”它在他們腦海中宣告，“防御協議啟動。”

齊星轉向莫里斯：“我們必須分頭行動。你駕駛探測艙回去警告艦長。我和林恩留下來繼續與太空站交流——也許能找到阻止'重置'的方法。”

莫里斯想反對，但情況緊急。“好吧，但保持通訊...如果可能的話。”他快速設置探測艙的備用艙分離系統，“用逃生艙留下，主艙我開回去。至少你們有回去的工具。”

幾分鐘后，莫里斯駕駛主艙體沿著通道急速返回，而齊星和林恩則留在了小型逃生艙中，繼續懸浮在太空站的中央大廳。

“希望我們做對了決定，”林恩小聲說，看著探測艙消失在通道盡頭。

齊星沒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太空站墻壁上新形成的圖像吸引——那是一個復雜的星圖，標記著數十個文明節點的位置，而其中一個特別亮的點正在閃爍...地球。

”網絡監控所有潛在文明，”太空站解釋，“評估其成熟度。暴力傾向超出閾值將觸發隔離程序。”

“隔離就是你說的‘重置’？”齊星追問，“由誰執行？如何執行？”

圖像變成一組陌生的符號，然后是一個從未見過的星際結構——一個巨大的環狀物，環繞著整個恒星系。“守護者，”太空站說，“網絡的最初創造者。技術細節...超出你們當前理解水平。”

林恩記錄著一切：“所以存在某種超級文明，負責執行這些規則。而人類現在處于被觀察期？”

“正確。時間有限。陳志明-威脅正在激活防御協議。”

齊星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什么意思？他做了什么？”

圖像切換到“新希望號”的內部畫面，陳博士和他的支持者正在引擎室操作控制臺，試圖強行接入信使的量子頻率。

“他們想復制信使的技術，”林恩驚呼，“但這樣做...”

“將展示暴力傾向，”太空站完成她的想法，“加速隔離評估。”

齊星的心沉了下去。陳博士的行為可能正在將全人類推向滅絕邊緣。更糟的是，太空站的墻壁開始脈動紅光，某種警報系統被激活了。

“防御協議升級，”太空站宣布，“本節點將在1.3地球小時后自毀以防止技術濫用。所有外來生命體必須撤離。”

“自毀？”齊星和林恩同時驚呼。

“標準程序。信使將引導你們前往安全坐標。”

一個小小的信使從中央集群分離出來，飄向逃生艙。它比原來的小一些，但同樣閃爍著藍光。

“等等！”齊星喊道，“還有更多我們需要知道的信息！關于如何避免重置！關于守護者！”

“基礎數據包已傳輸至齊星-載體神經結構，”太空站說，“將在適當時間解碼。現在，必須撤離。”

齊星感到一陣眩暈，突然意識到那些涌入腦海的外星圖像不僅僅是圖像——它們是信息包，等待被“打開”。但現在沒時間思考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