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宋王莊游擊隊實質上的軍事指揮官,張韶云粗豪的外表下卻也有著一顆細膩的心。
只從自家侄兒的只言片語中,他便發現了些許不同尋常的地方。
張韶云喝道:“恁師傅不讓說就不說?!俺還是恁大爺咧!說說吧,這兩天恁師傅哪兒去啦?”
泥鰍倔強道:“就算恁是俺大爺,不能說就是不能說!俺師傅叫俺找張老師,俺只給張老師說話!”
“嘿!這小兔崽子說話忒氣人!學會胳膊肘向外拐了哩!”佯怒的張韶云揮了揮手掌作勢欲打,卻忍不住顯擺似的對長臉書生笑道:“遠特派員同志,恁瞧瞧這小子!都不知道誰近誰遠咧!”
遠特派員哈哈笑道:“韶云啊!你一個大人怎好欺負孩子!小兄弟,你師傅叫你回來找張傳斗同志,卻不知有什么重要事情么?現在傳斗同志不在村里,如果是什么急事,你也可以先給我說嘛。對了,你師傅現在在哪里?”
泥鰍一聽張老師不在,也怕耽誤了師傅的事兒,又見這位遠特派員跟自家大爺關系匪淺,卻只好道:“俺師傅在大龍崗村,這會兒應該去山寨了哩!師傅叫俺給張老師說,讓他馬上帶人去山寨搬東西。”
“山寨?恁是說大龍崗西邊的那個土匪窩?!”張韶云聞言大驚,卻是忍不住叫道:“陳師傅好好的一個人,去那個狼窩兒里干么?!這不是自甘墮落么?!”
泥鰍怒道:“就算恁是俺大爺,俺也不許恁說俺師傅孬話!俺師傅可厲害咧!他一個人都把山寨所有的土匪都給弄(nèng)死咧!師傅還教俺裝槍咧!俺自己揍裝了三把長槍,還有這把勃朗寧,也是俺自己裝好滴!”
遠特派員一聽就來了興趣,卻笑問道:“我很好奇,你師傅怎么教你組裝槍,他哪來的槍支零件?”
泥鰍警覺的住了嘴,只道:“俺給恁說,恁也不會信!俺師傅正等俺咧!恁找人跟俺去山寨不?恁要不去,俺還得找張老師去!”
遠特派員笑道:“去!怎么不去!我這就幫你叫人!韶云,你去宋莊叫幾個人來,我去找王大崗。”
張韶云卻皺眉道:“特派員同志,山寨那地方可不好去。上面的土匪手握幾十條槍,不但兇殘成性,還詭計多端,況且周圍好幾個村子里也都有人跟他們有勾連。如今咱們隊伍的主力又去了空杏寺,只憑留在村里的幾桿老槍,如何能護的了您的安全?!”
遠特派員卻笑道:“我自投身革命以來,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更何況這兩年我東奔西走,也算見過不少大場面,區區一個鄉野土寨,便有些惡名彰跡,我也不懼它!”
兩個人正說著,但見村口又出現了幾個人,卻正是張傳斗,而且他身邊的那幾個人還都是游擊隊中的真正骨干,入了黨或者已經申請入黨的積極分子。
隔著老遠張韶云就就叫道:“傳斗同志,你怎么回來啦?”
遠特派員面上也露出些驚訝之色,迎著張傳斗道:“傳斗,你不是說今天有重要任務嗎?怎么回村來了?”
昨天在游擊隊高層會議上,張傳斗聲稱今天有重要任務,還向游擊隊總指揮張恩唐討要了好幾個經得住考驗的革命骨干。
若不是有王仲魁同志在一邊大力支持,張總指揮絕不會那么輕易的允諾張傳斗的請求。
張傳斗也沒想到會在這里撞上遠特派員和張韶云,卻是有些尷尬的苦笑道:“邵華同志,韶云同志,你倆怎么會在這里?”
遠邵華笑道:“韶云聽說這兩天陳師傅不在家,幾個學徒也不見了蹤影,他一時放心不下,就請假回來看看。我閑來無事,就跟著跑來湊個熱鬧。”
張傳斗那是一個字也不相信遠邵華那拙劣的借口,不過就在他分說之時,泥鰍早跑過來說道:“張老師!張老師!俺師傅叫俺傳話給恁。師傅說他在西邊的山寨上等恁,讓恁多帶些人去搬東西!”
張傳斗吃得一驚,道:“什么?陳師傅去了山寨?那里可是土匪窩!”
泥鰍得意的說道:“張老師放心!俺師傅早把那些土匪殺得一干二凈,俺都親手打死了好幾個呢!”
張韶云在一邊道:“傳斗!別聽這小子吹牛!那山寨的土匪在周邊有好幾個秘密同伙,就憑陳師傅一個人,怎么殺得過來?”
泥鰍不服氣道:“不就是邊家院的邊財主爺倆,還有他家的護院頭子嘛!哦,還有馮家樓的馮地主和他的兩個兒子、大辛莊的趙老蔫兄弟、曹家林的夏屠戶一家!嘿!他們都死了!俺師傅和俺們親手打死滴!”
張傳斗好奇的問道:“泥鰍,給老師說說。你和陳師傅是怎么對付那些土匪的?”
于是泥鰍就說了一堆令眾人難以相信的“臆想”,什么“一眨眼冰天雪地”啦,什么“師傅會變戲法,一下子就變出好多步槍零件”啦,什么“大冷天蓋被子煮面條,還有大塊的牛肉吃”啦···
特么說書先生講【西游釋厄傳】都不敢這么肆無忌憚!
張傳斗雖然不相信泥鰍說得那些離奇的話,但是他卻愿意相信這里面一定有陳師傅故意這么安排的深意,只不過他暫時不能猜透而已。
好在陳師傅特意傳了話,張傳斗也不多猶豫,當即找了留守宋王莊的王大崗,又向他討要了村里的十幾個壯年漢子,然后大家結伙往山寨行去。
只臨走時,泥鰍卻叫道:“俺的槍,俺師傅給俺的槍!”
遠邵華其實也愛極了那把手槍,只是他實在不好意思搶奪一個孩子的東西,卻待要把槍還回去。
不想張韶云卻一把奪過手槍,笑罵道:“小孩子家家的要什么槍!沒輕沒重的萬一打到人怎么辦?!這槍俺沒收了!想要回去啊?找你老子來給俺說!”
泥鰍氣得直跺腳,這親大爺也忒無恥了。
就泥鰍他爹那點心氣兒,在親哥哥張韶云面前那是連個屁都不敢放,還想給兒子討回手槍?
只能說希望渺茫近于無。
泥鰍心里委屈極了,抹著眼淚哭著跑了。
遠邵華開玩笑道:“韶云,你這么欺負恁侄子,小心以后他不認你這個親大爺!”
張韶云佯怒道:“他敢!還反了天咧!敢不認我俺,老子不大耳刮子抽他!哈哈哈!”
張韶云說著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剛入手的槍牌擼子實在太香了,摸起來比娘們兒都過癮嗨。
只是不等他笑幾多,遠邵華卻已然幽幽道:“韶云吶,我覺得你侄子這把槍跟我也挺般配!你看你都已經有一把槍了,可不能多里撈摸啊!都是革命同志,有好東西要懂得分享!”
說著遠邵華直接把張韶云手里還沒捂熱乎的手槍給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