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不是一直蟄伏在魔淵之中嗎?”
“魔族是,我不是。”
勿晚被噎了一下,合著這位魔族少尊還是個喜歡四處看風景的。
“除了落星城和月城,你還去過哪里?”
墓瞥了勿晚一眼,似笑非笑說:“比你想的要多,比如拓跋氏,比如青垣氏。”
見勿晚沒有反應,墓又淡淡道:“那位神族殿下的母親是拓跋妃,青垣氏是最大的一個人族部落。”
勿晚臉色一囧,難怪這位魔族少尊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發布的消息。
墓的嘴角微微揚起,“你不會連那兩個人族本來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這個……四海之內皆兄弟嘛,大家都是一些流落之人,聚在一起活下去而已,知不知道名字有什么打緊的……”
勿晚有些心虛,目光微微閃躲。
“哈哈哈哈哈哈,好歹你也和他們一起生活了幾十年,不過,你給的也是假名字,怨不得別人不肯告訴你真名。”
墓仰頭看著星空,語氣有些飄渺,“記住了,他們真正的名字是青垣山,青垣硯,是青垣氏最正統的血脈之一。”
勿晚愣住了。
墓垂眸掃了她一眼,“你以為我為什么會答應,讓他們去聯絡人族部落?”
“我還以為……那他們為什么會來到落星城?”
勿晚手指絞了絞裙角,臉上帶著笑意。
“青垣氏投靠神族了。”
墓嗤笑一聲說,“不是名義上的投靠,而是真正成為了神族的奴隸,其中一支族人無法接受,于是脫離了青垣氏,沒想到,這支不愿為奴的青垣氏后代,竟然主動為神族殿下出謀劃策,真是諷刺啊……”
“小青山和小阿硯不是奴隸!”
“哦?那位神族殿下也是這樣想的嗎?”
“當然!昊絕不會將他們看做奴隸!”
“那是因為他現在還沒有那個資格,等到他坐上那個位置,哪怕他自己不那樣想,其他神族又會如何想?”
墓的語氣一直不平不淡,“認清楚現實吧,人族……太弱小了!就算真的脫離了奴隸的身份,除非他們能一直安分守己,處處卑躬屈膝,當一個自由的‘奴隸’,否則,只要有一次逾矩,強大的神族就會再一次剝奪他們的權利,到那時候,早就沒有人記得他們曾對神族的功績!”
勿晚心中一酸,卻還是堅持說:“他們不是奴隸!”
“弱小的人,永遠是奴隸!包括神魔妖三族!”
勿晚一聲不吭的站起來,走進木屋里關上了門,墓靜靜的站著,身上披著一層銀白的月光,如夢似幻,盡管月城內外全是魔族,可他的身影永遠充滿了孤寂。
老山羊站在房間門口,一直等到了后半夜,才終于看見一道人影緩緩靠近。
“少尊。”
老山羊有些遲疑,“你今天……有些不對勁,那個女孩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墓的腦海中回想起了勿晚的傷口,他搖了搖頭,“沒有,一個普通的妖族女孩兒而已。”
老山羊如釋重負,松了口氣,“少尊可是對她起了心思?恕老奴直言,同席共枕自然是沒問題的,可若是要迎娶于她,還需要等大戰結束,由魔尊大人定奪才好。”
“你想多了,她只是一個人質而已。”
墓走進房間,老山羊連忙跟進去,順手關上了房門,“神族一直龜縮于神山天池之中,不得不防,有一位神族殿下的結盟,對魔族來說也是好事,等救出母親之后,無論是焚天還是神山,頃刻間可滅。”
老山羊聞言,淚水竟磅礴而下,“一萬年,一萬年了!不知魔尊大人如今是何模樣,見了老奴還認不認得出……”
“十萬里火獄,好一個十萬里火獄,妖族,神族,總有一天會付出代價!”
墓藏身于黑暗中,語氣冰冷刺骨,寒徹人心。
老山羊默默垂淚,而后退了出去,房間中再無聲息。
月城和以前相比,還有一點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天空上沒有了太陽,一直陰沉沉的,好像被一層黑云遮掩,可到了晚上,黑云又會消失不見,讓月光撒滿大地。
勿晚本來想和以前一樣,迎著朝陽伸個大大的懶腰,但沒了朝陽,懶腰的舒爽似乎也大打折扣。
勿晚跳到樹下,想去四處走走,可這城主府中死氣沉沉的,不像有太多人的樣子,那位魔族少尊說的是別離城主府太遠,那活動范圍應該不限于城主府中吧?
不一會兒,勿晚就來到了城主府的大門處,她試探性的將腳伸出門外,見魔族守衛并沒有阻攔,勿晚頓時喜滋滋的出了門。
雖然月城和落星城的距離并不遠,可勿晚還真沒有來過這邊,她好奇的左右打量著,甚至干脆拉住了一個小女孩兒問:“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兒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似乎是一個乞兒,她唯唯諾諾的說:“幼……幼娘……”
“幼娘……”
勿晚念了一遍,“你的家人呢?”
小女孩兒搖了搖頭。
勿晚一頓,將女孩兒的小手拉住,笑著說:“我叫勿晚,你要叫我晚晚姐,知道嗎?是不是餓了,跟晚晚姐走,晚晚姐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女孩兒想收回手,卻發現勿晚抓的雖然不重,卻很緊,根本收不回來。
“別怕,我以前有很多像你這樣的小妹妹,跟晚晚姐走,好嗎?”
幼娘看著勿晚溫柔的眼睛,遲疑的點了一下頭,勿晚頓時高興的站起來,牽著她向城主府走去。
不多時,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兒便來到了大廳門口,勿晚知道這里不是吃飯的地方,可她確實不知道廚房在哪里。
好在下一瞬,墓便從她身后經過,面無表情的坐在了首位上,似乎并沒有看見兩個女孩兒的存在。
“少尊大人,你不吃早飯嗎?”
勿晚拉著幼娘,走到了墓的面前。
“可以吃。”
勿晚愣了一下,這是什么回答,到底是吃還是不吃。
墓瞥了她一眼,“找個地方坐吧,老山羊會把吃的送過來的。”
勿晚聽見有吃的,乖乖坐在了末位,墓的眉頭皺了一下,幼娘畏畏縮縮的躲在勿晚身后,無論怎么哄都不肯出來。
不一會兒,老山羊便領著幾個魔族士兵進來了,看見勿晚和幼娘,他愣了一下,問:“你們怎么也在這里?”
勿晚雙手叉腰,“來吃飯!把我餓死了,還怎么結盟,你就是這么對待人質的?”
老山羊有些吹胡子瞪眼,可見墓沒有反應,只得滿臉嫌棄的示意了一下,兩個魔族士兵頓時放了兩個食盒過去。
“咦?你們平時就吃這些?”
勿晚打開食盒后,有些驚訝。
老山羊嗤笑一聲說,“要是你有機會去魔淵,就會知道魔族真正的食物是什么樣子的,不過,我怕你會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勿晚撇了撇嘴沒有說話,老山羊將食盒恭敬的放在墓旁邊后,又領著魔族士兵出去了。
“不夠的話,這些也拿去。”
墓斜靠在椅子上,右手支著腦袋,眼睛微微閉著,似乎在沉思。
勿晚哄著幼娘吃飯,一時也沒有回話,好不容易看幼娘把粥喝完了,勿晚頓時滿意的點了點頭,她瞅了眼首位上的墓,見對方好像在睡覺的樣子,于是勿晚輕手輕腳的將碗筷裝好,帶著幼娘出去了。
墓睜開眼睛,看著末位的椅子有些出神,過了一會兒,他將食盒打開,一勺勺的將粥送到嘴里,然后是一根根咸菜,動作不快,卻極其優雅。
吃著吃著,墓的嘴角忽然帶上了一絲笑意,如果勿晚在這里,多半又會嚷嚷,哪有這么吃飯的,應該一口粥一根咸菜才對,全部喝完才吃咸菜,又淡又咸的!
老山羊從門外走進來時,恰好看見墓的笑容,頓時有些欲言又止,不過想起少尊昨晚的話,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只將食盒收拾出去了。
勿晚將幼娘帶到了自己的木屋里,剛想打開衣柜,卻突然想起里面是空的,只得將她安排在床上,然后鬼鬼祟祟的出了門。
不一會兒,勿晚便抱著一大堆衣服裙子,還有一些布料進來了,幼娘有些好奇的看著她,小小的眼睛清澈見底。
勿晚臉色一紅,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不許看!我撿的!”
幼娘乖乖點頭,于是勿晚的臉更紅了,她從衣服里挑出了一條最小的裙子,朝幼娘的身上比劃幾下后,發現還是有些長,于是她放下裙子,用手指一下一下的量著幼娘的身段,然后翻出一塊紅色布料,笑著問:“喜歡嗎?”
幼娘再次乖乖點頭。
勿晚笑瞇瞇的將其他衣服塞進柜子里,拿著紅色布料坐在床邊,手指一引,一縷紅線便從布料邊緣被抽了出來,鉆進她用靈力凝聚的細針里。
也許是因為木屋中只有她們兩個的原因,幼娘的膽子也沒那么小了,她湊到勿晚身邊,趴在腿邊看了起來。
“針線可是個細致活兒,不過幼娘那么聰明,肯定一學就會。”
勿晚的動作慢了下來,“不像晚晚姐那么笨,琢磨了好久都不會呢。”
“晚晚姐……教我……誰……教晚晚姐……”
也許是太久沒有和人交流,幼娘說話有些結結巴巴的。
“嘿嘿,沒人教,我自己學的,開始是不會,衣服舊了破了都還穿在身上,后來會去人族部落里偷,再后來膽子大了一些,又去神族城池里偷,再后來……衣服破的多了,自己也會嘗試著縫一下,縫的多了就熟練了。”
幼娘的眼睛里滿是不解,“一件衣服……能穿好久呢……”
勿晚笑了,“晚晚姐可不是人族,晚晚姐是一只烏鴉,呱呱呱!”
幼娘被她搞怪的叫聲逗的咯咯直笑,可是剛剛填飽了肚子,此時又在床上,再加上勿晚給她的安全感,幼娘只笑了一小會兒,便困倦的直打哈欠。
勿晚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哄著,“累了吧,睡吧。”
幼娘緩慢閉合的眼睛猛地睜開,抱住勿晚的腰搖了搖頭。
“幼娘乖,晚晚姐一直在呢。”
幼娘的態度似乎很堅決,可她實在是太疲倦了,最終還是睡著了,只是瘦弱的胳膊一直死死地抱著勿晚,就算鼾聲都起來了,也沒有放開。
勿晚拍了拍幼娘的背,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謠,幼娘緊蹙的眉頭慢慢松開,胳膊也抱的沒那么緊了,勿晚安心的笑了起來,手上又重新拿起針線縫了起來。
等幼娘睡醒后,天色已經漆黑,她的手臂下意識的縮緊,臉埋進了勿晚的衣服里。
勿晚察覺到了她的動作,輕聲哄著:“怎么了?”
“上次睡醒……娘就……不見了……”
勿晚心里一酸,將幼娘扶起來,攬進了懷里,“不會的,晚晚姐會一直在的。”
幼娘終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重重的點了下頭,“嗯!”
“又餓了吧?走,晚晚姐帶你吃飯去,哦對了,先把這條裙子穿上,看看合不合適。”
勿晚將縫好的紅色小裙子抖開,按在了幼娘的身上,幼娘臉一紅,抱著裙子沒有動彈,直到勿晚笑著轉過身后,她才有些手忙腳亂的將裙子換到了身上。
勿晚轉身,眼睛頓時一亮,有些喜滋滋的幫幼娘整理了一下,笑著說:“我的手藝還不賴吧,幼娘還真好看呢,和晚晚姐一樣好看。”
幼娘捏著裙角,通紅的小臉一直低著,有些不知所措,勿晚笑瞇瞇的將她抱起來,落到了大廳門口。
大廳中的老山羊懵了一下,少尊大人效率這么高,小少尊都這么大了?可當他看清楚之后,頓時心中暗罵了一句,這才一天呢,哪來的小少尊!勿晚懷里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分明就是她撿回來的那個小丫頭,只是洗干凈臉,換上新裙子了而已,所以他才一時看花了眼。
“這是我妹妹,幼娘,怎么樣,好看吧?”
勿晚笑瞇瞇道。
老山羊有些鄙夷,“你都好幾百歲了,還姐姐呢,當人家祖宗都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