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喜抱著那女孩躲在小巷角落里,靜靜的觀察著金府后門的動靜。
從那位夫人關上門以后,她聽見門后傳來女人的哭喊與哀嚎,不久后一個兇惡的大漢打開了門,將那夫人之前丟出來的包裹撿了回去。
哎,運氣不好。
她在心中嘀咕著,要是沒被撿回去,她還可以拿走看看里面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現(xiàn)在就她和這孩子兩人,真的是遇到大麻煩了。以后可要改改自己這愛管閑事的毛病,當下這種情況,要怎么辦?
雖然可以不管這孩子自己拿著金簪離開,但拿了別人的東西,又不遵守約定,至少她目前還做不到。
想到這里,唐喜忽地愣了愣,原來自己還是有點良心的。
那么,現(xiàn)在要怎么辦,江城路途遙遠,只憑自己和這孩子是到不了江城的,三四歲的孩子可聽不進話,也不會任自己擺布,更不能讓她一直睡著。
雖然下藥是個好主意,但對這么小的孩子身體不好。
她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慢慢靠上背后微涼的墻面,心中細細盤算著:明天找家當鋪賣了那支金簪,買些吃的,再租輛馬車。等到了有碼頭的地方,找個便宜的船只走水路到江州。那支金簪看起來挺值錢的,應該夠這些天的花費,說不定還會有余錢。
等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唐喜側耳傾聽,已經(jīng)聽不見哭喊聲,也沒有喧鬧。
那些人,應該是離開了吧。
這小丫頭睡得真香啊!
她看著眼前還睡得香甜的孩子,輕輕動了動因為抱孩子而酸麻的手臂,這孩子大概現(xiàn)在是不會醒了。
唐喜披著黑衣,抱著小丫頭,躡手躡腳的挪到了巷子口,探出頭悄悄打量著四周的動靜。
街道依舊沉浸在黑暗中,只有金府上空因為火光有著亮色,四周靜悄悄的,依舊沒有一絲動靜,就連更夫也沒有身影。
她安心的走出小巷。
離金府后門不遠處,一輛馬車正靜靜停留在那。
車上沒有車夫,只有一匹馬溫順而安靜的站在那里,等待著被駕駛。
唐喜圍著馬車走了一圈,馬車上有著金府的標志,這大概是金府人用來逃走用的。
“既然是你家的馬車,就麻煩你在這里待一會了,小丫頭。”
唐喜輕輕點了點小丫頭的額頭,用黑衣裹著孩子將她放在了馬車上。
“乖乖等我回來哦。”唐喜輕輕自語道,隨即向著金府后門走去。
唐喜從腰間拔出匕首,緊緊地攥在手中,慢慢地靠近金府后門。
她看著眼前緊緊關閉的木門,然后將耳朵貼近門縫,仔細傾聽著里面的動靜。
出于金錢方面的考量,唐喜決定進入金府看看有沒有什么路上可用的東西,如果帶上應該可以讓她們這一路過的舒服些。現(xiàn)在馬車也有了,等天亮以后就可以出城向江城出發(fā)。
門后也是靜悄悄的,只依稀聽見火焰燃燒的劈啪作響的聲音。
希望大火沒有燒毀所有東西。
唐喜輕吸一口氣,推開了后門。
門后是金府的后罩房所在,后門處略顯凌亂,散落著一些細小的珠子和一支斷掉的珠釵,大概是那位夫人的東西。
唐喜撿起那些珠子,將其攏到一起,收入了自己的荷包中。
不知道那位夫人怎么樣了,要是還活著就好了。
看著周圍暫時還沒遭受大火的破壞,唐喜決定再往里面走走,希望大火沒有造成什么大的損害,還可以讓自己拿走一些東西。
走出后罩房的范圍,她來到了后花園。
剛進入后花園的范圍,一股焦糊的肉香和煙塵的糊味直沖她的腦門,待看到花園內(nèi)慘狀,唐喜瞬間明白了那股焦糊的肉味是從哪里來,不禁俯下身不停的干嘔著。
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唐喜有點后悔進來了,她覺得自己以后怕是會很長一段時間吃不了烤的肉類。
花園已經(jīng)燒無可燒,已然一片焦土。
因為風向的關系,火焰并沒有向著后罩房蔓延,而是被刮去了前邊的院子。
狂風吹過光禿禿的焦土,仿佛鬼嚎,帶起一絲陰冷,讓唐喜不自覺的裹緊身上的衣物。
看著眼前可怖的畫面,唐喜生出些許的退卻之心,但是進都進來了......
唐喜決定無視眼前的這一幕。
“我看不見,我看不見,神明保佑,神明保佑......”,她默念著,穿過了后花園。
順著被燒毀的游廊一直向前,穿過一道院門,唐喜遠遠看見正房檐下正吊著什么在燒。
還沒等她近前去看,那東西啪地一聲掉落在了地上,摔出幾節(jié)什么東西到了唐喜腳邊。
她定睛去看,那是幾節(jié)還在燃燒的白骨,散發(fā)出陣陣肉糊味。
看著眼前的白骨,唐喜覺得自己的胃在翻騰,在這視覺和嗅覺的沖擊下,她退后幾步,再次干嘔起來。
“真可怕,這些匪徒。”唐喜看著眼前的景象,想到花園里的慘狀,身上不禁冒出些許冷汗。
如果那些人知道自己曾經(jīng)見過他們,聽過他們的聲音,那么眼前的這些人就是自己的下場。
一定不能說自己見過他們,這是秘密,唐喜在心中默默地提醒著自己。
“還是回去吧,在后罩房找點東西也行。”
唐喜將握在手中的匕首插入腰間,膩滑的鞘讓她幾乎快握不住匕首。
風越來越大,幾絲水氣從風的方向而來。
幾乎是瞬間,明亮的電光劃開漆黑的天空,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
“不會吧!這么倒霉。那孩子還在車上,現(xiàn)在不能讓她一個。”眼看著雨越來越大,唐喜下意識的舉手遮頭,向著來時路跑去。
忽然,一只蒼白的手,抓住了唐喜的腳踝,讓她驚聲尖叫起來:“詐尸啦!”。
她不顧自己差點摔倒在血水中,拔出腰間匕首就要刺向那只緊抓她不放的手。
“小...恩人......,救救我,我的兒子。”
那只手的主人發(fā)出了令她熟悉的聲音,是那位夫人,她還活著!
“夫人,你還活著!”唐喜驚喜地放下匕首,冒雨上前查看著她的傷勢。
這位夫人傷勢極重,她身體冰冷,面色慘白,無一絲血色,衣衫上有大片大片未干的血跡。
她或許已經(jīng)命不久矣。
“小恩人,月兒她.....”她氣息極其微弱,身上的傷口都是在要害上,雖然沒有當場斃命,但是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說是奇跡。
“她被我放在馬車里,夫人您別說話,我現(xiàn)在帶你去大夫。”唐喜背身準備背起她往府外去。
“不了,我,我已經(jīng)活不了...了,求您救救我的兒子......”
唐喜這時才發(fā)現(xiàn),這位夫人的身下還護著一位少年。
少年比她稍大一點,一張好看的臉面色慘白。唐喜上前查看,發(fā)現(xiàn)少年也是性命垂危,大量出血導致他身體冰涼,氣息也很微弱,狀況就比夫人好了一點。
“還活著。”
“您放心,我這就帶你們出去。”
“救他,拜...拜托了......”
“這個,這個鐲子給你......”方蕓用盡自己的最后一絲力氣將手腕上的玉鐲子拔了出來,“金簪...那個包袱,帶上那個......,送,送他們,去,江州......”
“我答應你!夫人?夫人?”唐喜接過玉鐲卻發(fā)現(xiàn)眼前人瞳孔已經(jīng)渙散,再無一絲氣息。
“我答應你,夫人。我會把他們送到江州的。”
雨越下越大,唐喜看著眼前生死一線的少年,拾起包袱,背起少年,向著來時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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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你,夫人,我會把他們送到江州的!”
昏昏沉沉中,金鏡聽見有人這么說,接著他感覺自己被人背起,在冰涼的雨水里,一絲溫暖從兩人相觸處傳遞著。
他努力睜開眼,只看到瘦小的背影,以及一雙如黑夜星辰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