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喜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她緊緊攥著匕首的手心已然沁出一層薄汗。
這金府也太遠了。
她都走了這么長時間,怎么才到城墻外!
唐喜站在北城門外,看著高聳的城墻,緊閉的城門,喘著粗氣。
沒有光亮的夜晚,在荒野上行走著實讓人費了大力氣,希望金府還有人活著。
唐喜繞著城墻走了一段距離,果然在一叢半人高的雜草后找到了一個隱蔽的洞口。
那洞口大概兩尺左右,唐喜打量了一會,確認以自己瘦小的身形可以通過。
她毫不猶豫,鉆了過去。
一路暢通無阻。
果然來到一個地方先和地頭蛇打好招呼是有必要的,這個隱蔽的洞口是城里那些同為乞兒的孩子們告訴她的。
如果這次能發一筆橫財,之后一定要好好答謝那些孩子們。
唐喜成為流浪兒以后,靠著行乞與一些小伎倆一路行到此地。
在廟里聽到那些匪徒的話后,她就再也睡不著了,不僅僅是因為他們話中陰狠的殺氣,更是因為她意識到這是一個發橫財的好機會。
如果救了金家人,那她說不定會得到一大筆銀子,足以應付接下來的日子。
即使金府沒有人活著,在里面順點什么也夠她生活一陣了。
鉆出洞口,唐喜攏了攏披在身上的黑衣,向著金府的方向而去。
金府,尖利的慘叫聲與火焰的紅光不斷沖擊著金鏡的感官,從前家中其樂融融,父慈子孝,使得金鏡從未見過這宛如地獄般的場景。
阿爹,于伯,江叔......,那些他見過卻沒記住名字的小廝丫環們,在這漫天的血色中倒了下去,徹底沒了聲息。
“鏡兒快走!”他仿佛聽見爹的聲音。
“爹?”
金鏡停下腳步,望向身后的方向,可惜并沒有看見爹的身影,有的只是無盡的火光與慘叫聲。
“鏡兒,快走!”
身前,母親拉扯著自己的手腕,不斷地催促著他往前。
金鏡埋下頭,屏蔽著自己的感官,只匆匆往前走著。
燃著熊熊大火的庭院中,金家家主金福被人吊起在房梁上,滿身血痕,鮮血如水般流出,已在腳底匯成一洼血泊。
“大哥,還是沒招嗎?他不是還有孩子和婆娘,把那崽子和那娘們抓到他面前來,看他還說不說!”老三甩了甩手中大刀沾染的鮮血,提議道。
“老二,找到東西了嗎?”大哥沒接話,只是向著老二問話。
老二搖搖頭,他并未在金府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是不是被金家人帶走了?我已經吩咐人去抓了。”
“嘿,不愧是老二,辦事就是靠譜!”老三站在一旁吹了個口哨,笑嘻嘻的道。
金府后門,唐喜正靠在墻邊歇息,她躲在小巷角落里觀察著金府的動靜。
沖天的火光以及死寂般的安靜。
周圍也沒什么看熱鬧的鄰居與救火的人們,安靜的詭異。
這么大的動靜,周圍怎么沒有人呢?
還不等唐喜細想,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金府后門的平靜。
“阿娘,你快走!”
有稚嫩的少年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一位美貌婦人抱著一個小孩與包裹打開門沖了出來。
方蕓帶著悲痛打開后門,瞬間就看見了那披著黑衣躲在巷中的奇怪乞兒。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她聽見兒子的慘叫聲,聽見了匪徒們的叫喊。
她心一橫,看向那奇怪的乞兒,取下頭上的金簪扔了過去。
唐喜正打量著那個婦人,卻與她一瞬間對上了目光,她見她拔下自己頭上的簪子向自己扔了過來。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那婦人乞求的看著唐喜,眼中流露出的哀求與無助讓唐喜不忍拒絕。
唐喜點點頭,拾起金簪,走上前接住了她懷中的孩子。
那是一個三四左右的小女孩,生的玉雪可愛,她睡得很香,這么大的動靜也沒有把她吵醒。
“這孩子就拜托你了,把她送到江州的方家,請一定要送到。”方蕓不舍的看著女兒,摸了摸她熟睡的緋紅小臉,向著唐喜磕了三個響頭。
“多謝了,小恩人”,她猛地握住唐喜的手腕,死死地盯著她,“如果,不能把她送到方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找到了!在那里!抓住她!”
“她剛剛在門外做什么!別讓她跑了!”
匪徒兇惡的叫嚷聲已經到了身后。
“快走!”方蕓最后看了女兒一眼,不舍地將包裹往地上一拋,閃身進了門內,關上了后門。
唐喜見狀,急忙抱著那孩子躲入了小巷處更深的黑暗中。
唐喜用黑衣將自己與那個孩子裹了起來,待在黑暗中,靜靜等待著。
方蕓被那些黑衣匪徒抓住時,死死的靠著門扉,想要為那個孩子爭取一點時間。
“跑啊!看你往哪里跑!”匪徒惡狠狠的抓住方蕓的下頜將她的頭按在門板上。
“嘿,這娘們還挺好看的!正好老子最近這幾天渾身是火,不如就讓我們兄弟們爽爽!!!”,有匪徒發出淫邪的笑聲,伸手想要撕扯方蕓的衣物。
方蕓害怕的掙扎起來,卻聽到一聲痛呼,那人被打了。
“混賬,別在這里浪費時間,老大等著回話呢!剛剛她往門外扔了什么,你們去檢查看看!”方蕓聽見有人指揮著這些匪徒。
神佛保佑,希望小恩人帶著月兒順利離開!
方蕓在心中暗暗祈禱著。
“外面沒人,只有這個包裹和一輛馬車!”
很快就有人來回復,他帶回了那個包裹。
方蕓在聽見外面沒人時,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小恩人逃掉了。
“把她帶到大哥那里去!”
方蕓被人拉起來,一路拖拽到了庭院中。
當看見被吊在房梁上的丈夫和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兒子,悲痛向她涌來,方蕓感覺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支撐,瞬間軟倒在了地上。
“相公?鏡兒?”
她掙扎著爬上前,想要確認躺在地上的兒子的生死。
“母親~”
躺在地上的金鏡發出微弱的聲音。
“鏡兒!”
方蕓欣喜的撲過去抱住自己的孩子,還好,還好,還活著!
“金家主,現在能說了嗎?”那眼角帶疤的男人走上前,將金鏡從方蕓懷中拖了出來。
“如果不說,這小子的命,可就保不住了!”老二拿出一柄薄薄的細刃橫在金鏡脖頸處,上下移動地比劃著,“你說我要是活剮了他,從哪里下刀比較好呢?”
“不要傷害他!”方蕓看著被刀刃抵住脖子的兒子,發出尖利的哭喊聲,她撲過去抱住老二的大腿哀求著:“這位,這位大爺,求,求求您別傷害他,您要什么,什么我都給你!這個家里的東西沒有我不知道的!求求您,放開他!”
“是么,金夫人,那就由你來回答我?!?
冰冷的利刃迫使方蕓不得不抬起頭,她直視著眼前這個拿著刀威脅著她兒子性命的匪徒:“大爺,您想要什么?”
“仙丹。”
聽見眼前的匪徒說出的東西,方蕓終于覺得是有什么東西從心中落地,最終還是懷璧其罪啊!
自從金府為先帝獻上仙藥后發家,方蕓就知道金家遲早會有這一劫。
當時剛嫁進金家的她人微言輕,極力勸阻也沒法阻止公公將仙丹獻上去,如今隔了這么多年,這一天終于還是到來了。
“在,在包裹里,那個白瓷瓶子!”方蕓指著被一個大漢拎著的包裹,正是她們逃走時帶走的那個包裹。
“蕓娘......”,一直沒有動靜的金福發出微弱的聲音,“不能給他們......,那是先祖的東西......,先祖會......回來的......”
“大爺,能不能把兒子還給我?!彼蚯笾隙?。
老大接過手下遞來的白色瓷瓶,打開瓶塞。
頓時一股美妙的,難以形容的好聞藥香從瓶中飄出。
老大傾倒瓶身,一顆雪白的有著奇異花紋,帶著珍珠般色澤的藥丸從瓶中滾了出來。
“這便是仙藥?!崩洗笥檬种篙p輕捻起這粒丹丸,輕嗅之下頓覺靈臺通明,疲憊全消。
“果然是好東西!老二,給她。”老大沖著老二擺手,老二當即松手,將手中不省人事的金鏡丟給了方蕓。
“鏡兒!”方蕓看著眼前失而復得的兒子,當即四處查看著孩子身上的傷口。幸好,只是一點皮外傷。
“大爺們,您東西也拿到了,能不能放我們一條生路?”她看著眼前兇惡的匪徒,試探性的開口道,“我什么也不會說的,這宅子里的東西大爺們想要什么都盡管拿去。”
“嘿,你這小娘子真是有膽量,竟然敢和我們談條件?!币慌缘睦先ξ_口道,“那這一屋子的死尸......”
“是我相公殺的,他吃錯了藥,發了狂,濫殺無辜!我與幼子拼命阻攔才將他困住,天亮我就報官!”方蕓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的說道。
事到如今,只能對不住相公,唯有鏡兒,一定要活下來。
“呵呵呵......”老三發出愉悅的笑聲,“金家主,你可真是娶了個好媳婦啊!哈哈哈......”
“蕓娘......”金福無力的抬起眼皮看了那抱著孩子哀求的女子一眼,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
“嘿,可惜?。∥覀円氖且粋€不留。”
老三拔出刀,一刀劈向了吊在梁上的金福。
眼前漫天的血,讓方蕓頓時呆愣,片刻后她發出凄厲的哀嚎,隨后死命的護住身下的金鏡。
可惜,劇烈的疼痛穿過她的胸口,刀在一瞬間穿透母子兩人。
要保護他,保護我的孩子......
方蕓瞪大著眼睛倒在了血泊中。
“我們該走了?!?
隨著撤離指示,黑衣匪徒們離開了這座宅院。
只徒留一地尸身和仿佛要燃盡一切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