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喜覺得自己要瞎了!
眼前花白一片,像是糊掉的彩畫,眼睛也疼得厲害。
早知道就不隨便碰那些看著可疑的東西了,她捂著雙眼想到。
她在祠堂內翻看時,發現了一張與大門處相似的黃符,正當她準備叫金鏡一起來看時,那黃符發出一陣金光,差點沒讓唐喜瞎了眼睛。
待到眼淚止住,眼中的疼痛稍稍退去,唐喜睜開了眼。
眼前還是漆黑一片。
唐喜眨眨眼,將自己的手掌舉至眼前晃動著,隱隱可見的晃動白影昭示著自己并沒有變成一個瞎子。
她安心的長舒了一口氣,喚起金鏡來:“小少爺,小少爺你在嗎?”
唐喜沒有聽見金鏡的回答,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出事了?
金鏡躺在地上許久,才慢慢恢復了知覺,他睜開眼,打量著四周。
眼前并不是熟悉的祠堂內部,四周異常空曠,有著云霧繚繞之感,仿佛話本傳說中所描繪的仙地,空氣中有著令人心曠神怡的清爽香氣。
映入眼簾的是一幅繪著仙鶴天宮的屏風,屏風前擺著桌案,案旁立著兩尊青銅鶴爐,散發出裊裊青煙,正是那讓人心曠神怡香氣的來源。
桌案之上,擺著刻著纏枝蓮紋的劍架,劍架上供著一柄長劍,下方則有一方雕山水白玉鎮紙,鎮紙下壓著信紙與書冊。
金鏡走上前,并未觸碰長劍,只是遠遠離著桌案,仔細讀著信紙之上的字跡。
“至吾后世有緣人,吾昔年之佩劍贈與吾后世之子孫。可攜此劍與吾相認,待此后有緣相見。”
“逢玉。”
這好像是那位傳說中升仙的先祖之名,金鏡仔細的打量著信紙上飄逸灑脫的字跡,都說字如其人,這位先祖大概也是位灑脫逍遙、不染凡塵之人。
原來這些傳聞是真的,那么這柄劍,是否要帶走?
金鏡盯著劍架上的長劍,漆黑的劍鞘鑲嵌著金色的流云紋,劍柄被精心雕琢,極具質感。劍身則隱于鞘中,窺不見一絲風采。
他沉吟片刻,上前拿起長劍,拔出劍鞘。
“錚——”
清越的鳴音從鞘中傳來,雪亮的劍身映出金鏡尚顯稚嫩的面孔,散發著寒芒的筆直劍身,銳氣逼人,其上刻著“守真”二字。
金鏡決定帶走這柄長劍,既然先祖留言是贈與有緣人,那么今日自己來到這里也是一種緣分。
思及此處,他放下長劍,緩緩走到桌案前,慢慢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今日,不肖子孫金鏡,多謝先祖贈劍!”
語畢,桌案上的無名書冊突然發出一道金光,射入金鏡腦海。
少年再次失去了意識。
另一邊,唐喜依舊在黑暗中摸索著。
由于這段時日都是住在李大夫的藥莊里,唐喜日常所帶的必備品小包就一直沒帶在身上,遇到這種情況所需的火折子也沒帶。
她摸遍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也只發現自己隨身帶著的那把匕首和方夫人給的金簪與玉鐲。
“我真是財迷心竅了,為什么就沒把火折子帶在身上。”唐喜沮喪的想著,手中則緊緊攥著匕首。
她一步一步,慢慢挪動著腳。
所幸這里的地下是平坦的,沒有臺階或者石頭,走了半天也沒有碰到家具之類的物品。
唐喜蹲下身摸了摸腳下,是石頭的觸感,平坦且光滑,應該還是在室內。
那張黃符,將自己送到了黑漆漆的室內。不知道小少爺怎么樣,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在這片黑暗里,或者他還留在外面,亦或者他被送到了別的地方。
“小少爺?小少爺,你在嗎?”
唐喜試著又一次喊著金鏡,但黑暗中依舊沒有回答。
不知過去了多久,唐喜摸到了類似墻壁的阻礙,她細細的摸著,物品上有著一格一格的方形紋路,像磚一樣的東西。
這便是到頭了?
還是沿著這面墻向前走?
她思索片刻,決定沿著墻向前再走一段看看。
在這漆黑寂靜的空間里,唐喜摸著墻,攥著匕首慢慢向前走著。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她終于累了。
在這無聲的空間里,她靠著墻慢慢滑下,坐在了地面上。
“砰砰-”,她能清楚的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衣服在地面滑動的窸窣聲,以及匕首碰到地面的清脆聲響。
這里到底是哪里?
為什么都走不到盡頭?
出口在哪?
我是不是要一直待在這里?直到我死?
死在這黑暗里?
絕望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滴,一圈一圈在唐喜心中蕩漾,最終暈染開來,慢慢染黑這清澈的水。
不,我不能死在這里。
唐喜逐漸無神的眼煥發出異樣的光彩,只見她拿起手中的匕首,重重的砸在了身后的墻面上。
“滋啦——”
點點如螢的火花綻放在漆黑的室內,照亮出她堅毅粲然的眼神,今日就是鑿,也要鑿開這面墻,挖出一個通路來,她可不能就這樣死在這里。
一下,兩下,三下......
火花點點,鑿石聲不絕。
一點金色光芒再度出現,照亮了漆黑的室內,照在了她的身上,照入了她的眼中。
一道金光刺入唐喜眼中,令她無法睜開眼。
又是這個光!
唐喜閉上雙眼,舉起匕首,蓄力,狠狠的砸在了墻壁之上。
一時之間,金光大盛。
她閉著雙眼,感到手中匕首的觸感有些奇怪,似乎空氣中有什么似薄冰樣的東西,在她的全力一擊中破碎了。
金光頓時吞沒了唐喜。
霧氣縹緲的另一邊,無數的影像如同潮水般涌入金鏡的腦海。
他看到一位身姿卓越,身形飄逸的白衣仙人,他立于山巔青石之上,于霧氣繚繞中舞著那把名為“守真”的長劍,劍招行云流水,威力驚人。
隨著影像不斷閃現,金鏡感覺自己仿佛與那仙人融為一體,親身體驗著劍法劍招的每一個瞬間。劍招的變化、力量的運轉、劍意的凝聚,一一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跟著劍招舞動起來,手中仿佛握著那柄劍,成為那個人,一招一式都充滿了力量與神韻。
不知過了多久,影像漸漸消散,金鏡緩緩睜開了雙眼。
劍招的余韻似乎還存留在他的腦海中,精妙而富有力量的劍法令他忍不住再回味一番。
“原來這就是話本里所說的傳承,老祖真的是留下了好東西。”金鏡暗喜,只要練好這套劍法,為金家報仇雪恨,指日可待。
他緩緩站起身來,準備尋找離開這里的辦法。
環視四周,屏風與桌案已不復之前的齊整,屏風破碎,桌案翻滾,就連兩旁的青銅鶴爐也翻倒在地上,爐中香霧已熄,香灰灑了一地。
金鏡走上前去,見到了造成這場面的罪魁禍首——剛剛還沒看見人影的唐喜。
“誰在那?”
捂著雙眼的少女坐在破碎的屏風中,聽見腳步聲的她將匕首舉到胸前,迅速擺出防備的姿勢。
“是我,唐姑娘,你沒事吧!”金鏡急切上前詢問著。
“嗯?小少爺?我出來了。”她放下手中的匕首,忍著眼睛疼痛努力睜開眼,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金鏡看著眼前的少女,她發絲微亂,齊整干凈的衣服上沾著香灰與屏風碎片,狼狽地像在地上打了滾。
她眼睫微顫,一抹金色滑過她的眼底,待金鏡仔細去看時,卻又消失不見。
唐喜覺得眼中燒灼的厲害,似乎有火進入了她的眼中,在里面慢慢燃燒著。疼痛令她睜不開眼,就算努力睜開,眼前也是花白一片。
“唐姑娘,你雙眼如何了?”半晌,金鏡看她一直捂著雙眼流淚,關心問道。
“疼,我大概要瞎了。”
“等我們出去,讓李大夫幫你看看。”金鏡走上前去,扶起了坐在碎片中的少女,“我們現在要找找出去的路。”
“我是碰到了一張黃符,本來想叫你來看,結果就發出了一陣金光。”唐喜倚著金鏡,向他講述他們大概是怎樣進來的。
“看來我們要找找黃符之類的物品了。”金鏡扶著唐喜四處打量著,可是這里擺設太過簡陋,并沒有找到黃符一類的東西。
“你往剛剛屏風位置后面找找,看看那里有沒有。”
“嗯,唐姑娘,你慢點走,這邊有碎片。”金鏡扶著唐喜挪到了剛剛屏風后的位置。
只見屏風后有著一個大的坑洞,洞中黑漆漆的看不見底部,金鏡未注意,差點一腳踏了進去。
坑洞旁畫著一個陣法模樣的圖案,圖案由金墨畫就,其中微光閃爍,神異非常。
“應該就是這個。”他扶著唐喜站到了陣法之上,將得到的“守真”劍放在了陣中,金光閃爍間,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陣法之上。
“竟然破了。”
山巔青石之上,云霧縹緲,有人詫異的輕嘆。
一襲素白廣袖道袍被山霧浸得半透,衣袂翻飛間隱約透出內里竹青色的云紋中衣。
他生得一副劍眉星目,眉如墨畫斜飛入鬢,眼似寒潭映著山巔未化的雪色,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本該含情,卻因眸光太過清冽而顯出幾分疏離。
玉色發帶束起鴉羽般的長發,幾縷碎發垂在頸側,襯得那截露在交領外的脖頸愈發冷白。腰間懸著的青銅羅盤隨動作輕晃,指節分明的手上纏著三圈朱砂繩,腕骨凸起處凝著一點丹砂痣。
“什么?”另一人問道。
這人青色道袍,眉目俊朗,眼神深邃得像一方幽潭,平靜的表面下似乎藏著無盡思緒,當山風卷起他袖口時,能瞥見小臂上若隱若現的銀色符咒,像月光在雪地里蜿蜒的痕跡。最攝人的是他轉身時衣袍掠過的弧度——明明踏在滿地枯枝上,卻連半片落葉都不曾驚動,唯有腰間玉玨相擊,蕩出一聲泠泠的清響。
“只是早年的洞府禁制被觸動了,不是大事。”白衣人輕笑著回道,“秦道友,不如我們就著這美景小酌一杯。”
“可。”青衣人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