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刻著生辰八字的冰片紛紛附著在新骨上,竟與沈氏族譜的字跡嚴絲合縫。
蕭景明手中的胎發突然暴長,將整座梅林纏成蠶繭。繭壁上浮現出當年場景:少年景曜跪在司天監少卿棺槨前,將摻著蠱卵的蜜棗喂進對方口中。棺中尸體的左手,正握著沈知意嬰兒時期穿過的虎頭鞋。
“原來我才是鎮棺人...”沈知意突然大笑,眉心棗核釘應聲彈出,帶著幽藍火焰沒入血池。池底浮起具水晶棺,里面躺著與景曜容貌相同的男子——他心口插著的,正是那支金絲步搖缺失的東珠。
梅林開始下雪,每片雪花都是縮小的青銅鏡。沈知意破碎的脊骨突然復原,新生的骨節上布滿《百蠱譜》殘頁。她伸手握住水晶棺中的東珠,整座血池瞬間凍結成巨大的命盤,而真嫡女正在天樞位緩緩融化。
“七星歸位,該醒來了。”景曜的聲音突然變得蒼老,他撕下面皮,露出司天監少卿布滿蠱蟲的臉。那三十七只鑄鏡匠化作的尸蛾從他七竅涌出,銜著金蠶蠱絲將沈知意裹成蛹狀。
最后一縷光消失前,沈知意看見蛹殼上映出自己真正的面容——與水晶棺中男子頸間長命鎖的嬰孩畫像,分毫不差。
血池凍結的冰面下忽然傳來碎裂聲。沈知意指尖蠱絲絞進蕭景明腕骨時,他鬢角胎發突然瘋長成銀白色,發梢垂落處結出晶瑩的冰凌——正是當年沈知意被剜心時流下的血淚所化。
“你早該發現的。”蕭景明任由腕間滲出的血珠凝成金蝶,“那年你在朱雀橋頭接過的糖畫,是用我的心頭血澆鑄的。”他忽然扯開衣襟,心口處嵌著半枚琉璃心,內里封存著半朵干枯的優曇婆羅花。
景曜的尸蛾群突然躁動,那些碧綠翅膀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星象圖。他撕開胸前的衣料,三十七道貫穿胸腹的傷疤竟組成殘缺的北斗:“父親以為用七星釘封住我的魂魄,就能讓姐姐永遠當沈家女?你們可知這三十年來,我每日都能聽見地脈里那些鑄鏡匠的哀嚎——”
梅樹根系突然破土而出,每條根須都纏著具青銅面具。沈知意新生的脊骨突然發出玉器碰撞般的脆響,《百蠱譜》殘頁上的文字化作紅蟻,順著冰面爬向水晶棺。棺中男子頸間長命鎖突然開啟,掉出半塊沾血的襁褓碎片。
“阿曜,當年是我親手喂你喝下孟婆湯。”冰棺中傳出空靈的回聲,男子心口的東珠碎片突然懸浮,映出沈知意嬰兒時期的畫面——身著司天監官服的女子抱著兩個襁褓,將金絲步搖狠狠刺進自己眉心。
蕭景明突然捏碎腕間金蝶,蝶翼粉塵在冰面鋪開星圖:“三十七個鑄鏡匠的魂魄不是被封在青銅鏡里,而是被煉成了守墓的尸蛾。”他轉向瘋狂啃噬冰棺的景曜,“你這些年喂養的蠱蟲,啃噬的從來都是自己的魂燈。”
沈知意脊骨上的紅蟻突然爆燃,火焰中浮現出完整的《百蠱譜》。她伸手觸碰冰棺的剎那,整座梅林的積雪突然變成赤紅色。那些縮小的青銅鏡里同時映出三個嬰兒——兩個男嬰額間點著朱砂,女嬰心口嵌著東珠。
“原來我們三個...”沈知意破碎的嫁衣突然復原成祭司袍,袖口金線繡著的二十八星宿開始流動,“從來都是同命蠱的祭品。”
景曜突然安靜下來,尸蛾群在他頭頂聚成血色羅盤。他沾滿冰渣的手指輕輕拂過沈知意眉心的釘痕:“姐姐可知,當年你被釘在棺中時,那些順著血槽流進我嘴里的蠱卵...”他忽然嘔出大團金線,每根線頭都系著片青銅鏡殘片。
景曜是被附身了?
沈知意一瞬間好像有些恍惚,分不清蕭景明和景曜,他們同時喊自己姐姐,他們長著一樣的臉,一樣的話,不一樣的經歷,沈知意覺得是不是進入了迷魂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