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六日，宜立碑、修墳。

厚厚的云層擋住太陽光線，天空陰沉沉的，與眾多綠營兵的臉一樣黑，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來。

騎著一匹瘦馬，包衣奴才佟琛來到綠營兵營地，趾高氣揚的，“將軍大人有令，所有綠營兵將士埋鍋造飯，半個時辰后，攻打石堡。”

說完，不待眾多綠營兵反應過來，佟琛用衣袖掩著鼻子，頭也不回地離開，生怕他們的晦氣沾染到他身上。

他可是包衣奴才，除了八旗子弟，就屬他的地位最高，佟琛一向看不起綠營兵，視他們為下等人。

“城墻十丈高，外面是青衣江，這讓我們怎么打？”

“將軍大人完全當我們是炮灰，試探石堡的防御力量，待會兒大家都機靈點，能躲就躲。”

眾多綠營兵緊鎖著眉頭，盤算著各種在戰場上裝死、偷懶的辦法，甚至有人暗中向漫天神佛祈愿，祈禱自己度過一劫。

什長柴大緊握著手里的長刀，一言不發，只是臉陰沉得厲害。

“咚咚咚！！”

震天的戰鼓聲急促且響亮。

德楞泰騎在妖獸馬上，身邊簇擁著十位白甲兵，鷹隼般的目光死死盯著兩百丈外的石堡。

眾多綠營兵從德楞泰身前走過，他們身穿藍色號衣，胸前烙印一個大大的“兵”字，代表他們是滿清朝廷的正規軍，軍隊的骨干力量。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交頭接耳，九百綠營兵扛著云梯，趟過青衣江。

“自由開槍，都給我瞄準點。”

眼看敵人即將靠近城墻，劉淵右手往前一揮，態度很是冷峻。

同時磅礴的精神力洶涌而出，十二桿劉氏一型步槍呈圓柱形，環繞在他身前，“大慈大悲加特林菩薩”首次出現在世間。

“砰砰砰！”

黃澄澄的子彈殼掉落在地上，一顆顆子彈宛若一串串致命的豆子，在空中劃過一道道急促的軌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中百丈外的敵人。

一顆顆頭顱像西瓜一樣炸開，紅的、白的飛濺到同伴的臉頰上。

無形的精神力拉動槍栓，將一顆顆黃銅子彈壓入劉氏一型步槍，接著又是一連串爆竹聲，噼里啪啦。

冰冷的江水中，什長柴大瞳孔劇烈收縮，就在這時，一顆子彈咬了他一口，腹部傳來一陣劇痛，“我中槍了！”

雙手捂著拳頭大小的傷口，想要止血，想要將腸子塞進去，最后都是徒勞。

無盡的絕望，極致的痛苦下，懷著對世間無限的眷戀，什長柴大倒在江水中，尸體順著水流漂向縣城方向。

“敵人的火力太兇猛了，我們不是對手。”

“弓箭手呢？弓箭手在哪兒？快壓制他們的火力。”

三百弓箭手站在江水里，張弓搭箭，三石強弓拉得近乎呈滿月狀，長長的箭矢，三角形的箭頭散發著森然的冷光。

“嗖嗖！”

箭矢密集如雨，像長了眼睛一樣，城墻上不時有人中箭倒地，運氣好的射中手臂，運氣不好的直接射中脖頸，當場一命嗚呼。

濃郁的血腥味縈繞在鼻尖，虎賁軍團這群新兵蛋子頓時畏畏縮縮的，恐懼充斥胸膛。

“程大哥，快，快將傷兵抬下去，用符水。”

亂糟糟的城墻上，有人躲在墻垛后開槍，有人將中箭的同伴抬下去，也有人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竄。

雙方都在比爛，只看誰更爛！

時間飛速流逝，轉眼間一個時辰過去，箭矢、子彈帶走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這一刻，人命不值錢，只是消耗品。

劉家院子，元陽果樹下。

一襲白衣的姜靈兒端坐在石凳上，手里拿著賈思勰所著的《齊民要術》，點漆般的眸子近乎呆滯，顯然她的心思不在書上。

劉瑤與她相對而坐，雙手撐著下巴，烏溜溜的大眼睛里滿是擔憂。

“踏踏”，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姜靈兒、劉瑤同時轉過頭去，林月兒風風火火闖進來，系在腰間的紅色絲帶隨風飄揚。

“贏了，我們贏了。”

林月兒拿起一杯茶水，一飲而盡，“九百綠營兵至少死了一半人，青衣江上到處都是漂浮的尸體，鮮血染紅了江面。”

姜靈兒輕呼一口氣，緊繃的心弦終于放下，這才發現手中的《齊民要術》一書拿反了。

一旁的劉瑤喜笑顏開，抱起腳下的熊貓幼崽，團團、圓圓。

臨時營地。

十丈高的旗桿上，代表滿清朝廷的黃龍旗此刻耷拉著腦袋，蔫蔫的，沒有來時的意氣風發。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將堆滿美食的案幾一把掀翻，德楞泰怒不可遏，殘忍的眸子里寒光閃爍，死死盯著綠營兵把總周大腦袋。

“大人，饒命啊！”

“不是兄弟們不拼命，實在是敵人太過厲害。”

周大腦袋跪倒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沒有一點武人應有的膽氣，此刻的他恨不得將腦袋塞進褲襠里，任何人都看不見他。

“整整九百人，九百人連城墻都沒登上去，還死了六百人。”

德楞泰踱步而走，提溜著周大腦袋的衣袖，怒氣沖沖道：“你們平日里抽大煙，我睜一眼，閉一只眼，只要你們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就行。”

“現在呢？”

綠營兵雖說是朝廷的正規軍，終究不是滿人，是漢人，八旗子弟用他們的同時，又嚴加防備。

大煙能夠消磨武者的意志力，削弱戰斗力，德楞泰樂見其成，甚至暗中推波助瀾，腐化綠營兵的戰力，沒想到幾年前的回旋鏢打在自己身上。

想到這里，德楞泰心中有些后悔。

深吸一口氣，德楞泰揮揮手，“滾吧，我不想見到你。”

“是，是，我這就滾。”說完，周大腦袋將身體縮成球，華麗滾出營帳，一點都不在意他人的嘲笑。

“佟琛，昨天抓了多少人。”石堡的戰斗力不俗，德楞泰只能采用滿清一貫的做法。

佟琛低著頭，態度很是諂媚，“將軍大人，截止到現在，我們一共抓了五千百姓。”

“五千不夠，要一萬人，不，抓兩萬人，給你一天的時間。”德楞泰比劃著兩根手指，不容置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