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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桐桐與綿綿的二三事

據(jù)說大型行政轎車的車長一般超過五米,張述桐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沒用的知識。

由此可見,名叫“英才初中”的學(xué)校的大門不會寬于六米。

不到六米的大門前,名叫顧秋綿的女孩下了車,她今天穿了一件很洋氣的淺棕色小裙子,搭一條灰色打底褲,卻難掩小腿纖細(xì)的線條,張述桐不懂女生的穿衣風(fēng)格,但莫名感覺到一點(diǎn)復(fù)古味。

像漫步在街頭的時尚女孩,城市每一角古老,卻被她舉手投足間散發(fā)的明媚氣息遮掩過去;可這里是小島,那應(yīng)該喚醒了清晨的活力。

接著,女孩那雙小皮靴俏生生地立在地上,顧秋綿從車廂里探出半個身子,冷風(fēng)吹過,她先緊了緊身上的羊毛大衣,短款,卡其色,大衣的領(lǐng)子緊偎著被凍得發(fā)紅的臉蛋,將她整個人都襯得嬌小了。

這時駕駛位降下窗戶,飄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在學(xué)校里開心點(diǎn),再碰上之前那種事就跟我說……”

顧秋綿不看車窗,只是盯著學(xué)校的大門,心不在焉地點(diǎn)點(diǎn)頭。

接著男人又說:

“那爸爸先走了,綿綿……”

女孩的動作頓了一下,眉頭一皺,瓊鼻也跟著一皺,“哎呀!都說了別這樣喊我……”

她說話時總喜歡加些語氣詞,但不顯得矯揉做作,反倒惱怒的時候弱了幾分氣勢,顯得語氣軟軟的,這樣說著,顧秋綿下意識扭過頭,往身后一看,正好與一位推著自行車的男生目光交匯。

“你!”女孩咬住銀牙。

“早。”男生淡定問好。

說完張述桐眨了眨眼。

剛才……是不是聽見了什么不該聽見的東西?

她好像想說你這人怎么偷聽我說話,可張述桐真的只是碰巧路過。

說實(shí)話,他不是很介意聽到別人的小名,自己小名還叫桐桐呢,桐桐的日子不還是照樣過,但想來綿綿本人很介意這點(diǎn),覺得一大早這日子沒法過了:

只見顧秋綿又瞪起那雙漂亮的眼睛,張口想再說點(diǎn)什么,嘴唇里的白氣已經(jīng)哈出來了,最后只是狠狠地跺了跺腳,也不知道向誰剜了一眼,干脆不理身后一大一小兩個男人;

她迅速轉(zhuǎn)過頭,發(fā)梢上的墜子也跟著甩了一下,揚(yáng)長離去,裙擺小小的褶邊揚(yáng)起,都差點(diǎn)慢了她半拍。

車窗里傳出男人的苦笑,張述桐也聳聳肩。

奧迪車發(fā)動,在白凈的晨間竄出一溜黑色尾氣,似乎預(yù)示著嶄新的學(xué)校生活從一大早充滿了硝煙味。

張述桐隨后推車進(jìn)了校門,鎖車的時候則在腦子里琢磨,其實(shí)剛才他沒聽清父女倆的對話,所以究竟是叫綿綿還是咩咩?

但這事不能提,問就是桐桐還想過安生日子……突然被自己惡心了一下,張述桐發(fā)誓再也不用疊詞了。

但不管是綿還是咩,都讓人聯(lián)想到綿羊,他擅自猜測這就是顧秋綿喜歡畫羊的原因。

教學(xué)樓外有值日生在掃地,高粱穗扎成的大掃把,未必多適合清掃,但很適合用來當(dāng)武器,眼下就有兩個男生砍來砍去,一個用來當(dāng)大刀,哇呀呀地就往前沖;

一個夾在咯吱窩里面突突掃射,對面那家伙沖了兩步,捂著心口倒下了,演得跟真的似的。

一個掃把在每個男生心里都有不同的模樣,張述桐看得饒有興致,本來想發(fā)表一下本人的見解,但看著那兩個值日生,突然想起來因?yàn)榍疤鞗]交作業(yè),自己要包下周的值日,頓時沒興致了。

說到作業(yè),好像昨天的也沒寫……

糟糕。

不過轉(zhuǎn)念想想,他們四個昨晚有功在身,暫時名正言順。

所以先不補(bǔ)了,希望老宋理解。

剛要加快的腳步又慢下去。

上了樓梯,走廊上就能聽到教室里傳來的晨讀聲;

他走進(jìn)教室,看見自己位置邊上站著個男生,皮膚微黑,好像叫……周什么?只記得是顧秋綿從前的同桌。

張述桐心想這兩人關(guān)系真是挺好,不愧是能看出顧秋綿在畫羊的男人……哦不,男生,居然一大早就在敘舊,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坐那了。

也許是剝奪了人家被投喂零食的福利;

也許是拆散了唯一能欣賞顧秋綿的知音;

張述桐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但他看男生說了半天,卻絲毫沒有坐下去的意思,只是扶著自己的桌沿站著,念念叨叨的不知說了什么。

張述桐換個角度一看,恍然間有些想笑——

原來不是不想坐,而是不能坐。

只見顧秋綿把書包扔在自己的座位上,像一道天然的戰(zhàn)壕,把兩人遠(yuǎn)遠(yuǎn)隔開。

那男生只好當(dāng)作沒看到,繼續(xù)在那聊。

張述桐不管他們,再往前看,路青憐也已經(jīng)端坐在位置上,她一向比別人來得都早,每天上學(xué)要走一段山路,家離學(xué)校也遠(yuǎn),想來要起得很早才行。

六點(diǎn)夠不夠?話說在山上怎么吃飯,是自己做,還是上學(xué)的路上買?

一連串問題冒出來,他想了想,覺得這些都不對,應(yīng)該是另一種模式——

路青憐不是還有個奶奶嗎,老人家只有一個寶貝孫女,肯定疼愛得不得了,無論是從電視劇、漫畫還是別的什么作品上,這樣相依為命的祖孫二人都很常見;

他猜一定是她奶奶早起做好了飯,然后等路青憐起來吃,晨間薄霧彌漫,老奶奶和少女坐在寺廟的屋檐下,一邊看著青瓦上浸濕的水汽,一邊捧著碗小口喝粥……是副很溫馨的畫面。

想到路青憐在廟里也會有人間煙火氣十足的一面,連張述桐都笑了笑,覺得那樣挺好;

再看少女本人,眼下她靜靜地坐在那,穿著普普通通的校服外套,一頭高馬尾垂在背后,卻難掩出塵的氣質(zhì),手里捧著課本,立在臉前,嘴唇微翕,好像昨晚的一切沒發(fā)生過;

就好像說:雖然我昨天大發(fā)神威解決了一個持槍歹徒,但不妨礙我今早還要好好學(xué)習(xí)……總覺得她身上散發(fā)著這種氣場,張述桐自愧不如,覺得就連魔法少女也比不上。

掃了幾個人一眼,他也不急著回去,現(xiàn)在還有別的事要做,走到書柜旁翻起自己的資料,卻還是沒找到路青憐的歷史筆記;

莫名覺得有些愧疚,人家這么愛學(xué)習(xí),結(jié)果還把她筆記丟了,這多不好。

等再回到座位上,正想提醒男生讓讓,找顧大小姐搭訕可不可以趁別的時候,兩人的對話聲卻傳入耳朵:

“我就是想告訴你……”

“你別不放在心上……”

“我當(dāng)時真的看到了……”

男生壓低聲音,可顧秋綿根本不聽,她起初在收拾書包,有時便敷衍地嗯上一聲,后來拿出了課本開始晨讀,連僅剩的動作也沒有了。

最后干脆放下課本,皺了皺眉頭,直接了當(dāng)?shù)溃?

“你說完了嗎?”

“我……”

“我要學(xué)習(xí)了。”

她這時候也不加什么語氣詞了,每個句子說得干脆利落,如一把小巧鋒利的銀刀,直直切進(jìn)一塊黃油中。

黃油便尷尬地走開了,還不如杜康,杜康起碼知道掙扎一下。

張述桐看到這心想,今后的日子一定很清靜,同桌和側(cè)前桌都是不愛說話的女生,沒有什么比不愛說話更好不過;

他目送男生離開,拉開椅子,知道顧大小姐心情不好,干脆連招呼也不準(zhǔn)備打了,正要坐下,卻見剛剛嘴里還說著“要學(xué)習(xí)”的顧秋綿,突然放下面前的課本,又又又瞪了張述桐一眼。

張述桐有些納悶,心想你不瞪那個周什么,瞪我干嘛。

難道是因?yàn)樾∶氖拢靠磥磉@事對綿綿確實(shí)傷害夠大。

張述桐猜不透她的心思,但問聲好總沒錯:

“早……”

張述桐剛要開口,卻被顧秋綿打斷,這時那把小巧的銀刀變成了剪刀,咔嚓作響:

“一點(diǎn)都不早,你怎么這么慢啊!”

“慢?”

“剛才在校門口不是就看見你了嗎?”

女孩不滿地提起書包,給他騰出位置,興師問罪道:

“你要早過來,我就不用聽他念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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