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抱著外賣箱站在耀涼科技的前臺，頭盔上還帶著雨水。

“您好，美團57號，這是……“

還沒等他說完，

新來的實習生——一個染著銀灰頭發、戴著AirPods，看面相有點兒異域風情的年輕人就朝這邊走了過來。

這是葉小萱對他的評價，說實話，這家伙的氣質很特殊，在滿是普通人的耀涼科技多少顯得有些扎眼了。

只見年輕人斜眼瞥了瞥訂單，嗤笑一聲：

“喲，這不王哥嗎？聽說您改行送外賣啦？“

老王的手指在塑料袋上捏出幾道褶皺。

他認得這張臉——上個月面試時，這小伙子連Java和JavaScript都分不清，現在卻坐在他曾經的工位上。

“麻煩簽收一下。“老王把筆遞過去。

實習生沒接，反而舉起手機：“等等啊，我拍個照先——'前架構師親自給我送餐，這服務到位！'“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老王眼前閃過自己加班到凌晨改的代碼，現在成了這小伙子的“業績成果“。

“小張啊，“財務部的劉姐正好路過，“你點的餐？“

“哪能啊！“實習生笑得肩膀直抖，“這是咱們公司上個月'優化'掉的老前輩！老板特意點的，說這叫'資源再利用'！“

四周響起幾聲尷尬的干笑，混雜了幾聲真心實意的幸災樂禍。

人有時候就是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對于這種人，如果是以前，葉小萱或許會覺得他可恨，現在卻只覺得可悲。

兔死狐還懂得要悲一下呢，如果這些年輕人沒有什么特殊背景的話，那么下一個這樣的人，就是他了。

老王感覺有團黑紅的東西在胃里翻涌。

嘔——

處于老王身體內的葉小萱幾乎是立刻跟他同步了這種感覺，困在老王的意識空間里幾遇作嘔。

沒多久，老王離開了。

雨幕中，一團黑紅的霧氣從下水道升起，悄無聲息地纏上他的手腕

暴怒的力量具象化了。

然而這還沒有完。

直到外賣闖紅燈被抓，直到送餐超時被給差評，直到自己失業的事被老婆孩子知道，直到連送外賣都不再需要他，直到……

一張張笑臉拼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幾乎無邊無際的面，將老王包圍起來，進去嘲笑，盡情諷刺，盡情……憐憫，在無邊無際的圍攻中。

處在老王身體李的葉小萱也隨著他的記憶不知經歷了多長時間。

終于，在烤冷面攤子出來的那一天，他被力量徹底吞噬了。

“你們，這些家伙……”

老王的故事結束，葉小萱成功從故事里走了出來，她成功通關了，或者說這個關的關卡恰恰就在于忍受暴怒力量的侵襲。

進入老王的身體里，在幾乎切身體會的感知下，如果你能控制住體內的暴怒，那你就贏了。

等葉小萱從故事里走出來的時候，她發現控制臺的開關已經關閉了。

原本滾燙的鐵板上已經沒有了余溫，看來這塊鐵板早在她進入故事的時候就已經關閉系統了。

至于她進入故事的具體時間，卻早已沒有了概念。

副本里的世界不需要吃喝，這既減少了他們的生存難度，也模糊了她對時間的估算。腕表上的數字跳動得毫無意義，就像這個空間本身一樣荒誕。

那接下來，就是……

金大川，或者說老王，他究竟想干什么？

葉小萱走在鐵板上，此刻正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原來的地點，卻在拐角處猛地剎住腳步——

他們離開前并沒有約定匯合坐標。

或者說約定了也沒用。

因為即便約定了，在危機重重的副本里，任何標記都可能在轉瞬間化為烏有，任何約定都有可能因為突發情況無法事實。

她該去哪里找他們？

看來，得用那個能力了，那股來自純凈力量的能力。

葉小萱稱她為“指引魔法”，或者說，第六感。

魔法啟用的那一剎那，一股異樣的刺痛感突然竄過她的后頸。

葉小萱不自覺地將身體轉向右邊，仿佛有無形的絲線在牽引她的神經。

訓練形成的肌肉記憶讓她立刻警惕起來，但隨后又強行放下警惕，讓身體隨著本能開始移動。

十五分鐘后，當她看著遠處聚集的人影時，冷汗浸透了內衫。

這種精準的直覺導航，簡直像被預先編程的無人機，體驗著實稱不上太好，令她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像……離開隊伍前，面對金大川時那種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記憶閃回到分離前的場景。林小雨的聲音突然刺入耳膜：“無名前輩。“

當時她差點從鐵板上滑倒——那聲音并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震動著她耳后的骨骼。

藏在發絲間的微型骨傳導貼片正在發熱，

什么時候被貼上的？是林小雨假裝攙扶她那次？

林小雨卻并沒有顧及她的反應，而是直接開口:“檢測到目標生命體征異常。“此刻她的聲音帶著電流的雜音，顯得分外詭異“體表溫度與核心溫差達到7.2℃，這不符合現實。”

葉小萱的指甲掐進掌心，內心的不安得到了佐證。

“他在扮演。“明明是在滾燙的鐵板上，此刻葉小萱的呼吸卻仿佛帶著白霜，“而且劇本快要翻到最后一頁了。“

“你們人類真是麻煩，這么一點兒事繞這么多彎子。”

對此，紫的評價是。

扭曲的金屬地面上，無數張電子考勤表如同活物般蠕動，每張都蓋著“自愿加班“的血指印。

此刻，目光呆滯金大川被林小雨他們包圍在中間，美團制服卻一瞬間像蠟油般融化，露出下面耀涼科技的工牌。

金屬銘牌上“王建國“三個字正在滲出鐵銹色的液體。

“金大川，不...應該叫你王建國才對。“林小雨帶隊把金大川困住，聲音比以往更冷，“這個副本該結束了。“

如果是在動漫里，這應該是故事收尾的劇情，但葉小萱的太陽穴此時卻突突直跳。

不對，有什么地方錯了。

這種感覺，直到林小雨拿出此次副本通關道具“寬容之淚”時達到了頂峰。

老王張開顫抖的嘴唇，只是里面露出的卻不是牙齒，而是密密麻麻的微型芯片，那些芯片正在拼組成一個微笑的弧度。

葉小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