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田匡還想說些什么，湯川哲子帶著澀谷警署的警察趕到禮堂二樓。

兩個警察上前按住了大和田匡：“我們是警察！請立即住手！

“你作為早稻田大學華社學院的教師，因涉嫌對女學生實施性騷擾和暴力行為，現以現行犯逮捕。你有沉默權，但我們會給你解釋的機會。

“我們將根據證據處理，請到警署詳細說明。

“你有權聯系律師，需要嗎？”

“給我父親打電話！”他回頭瞪了一眼伊川蓮，“我不會坐牢的，等我出來，你給我等著瞧！”

他又看向一邊的湯川哲子：“湯川老師！”

“大和田老師，不要掙扎了，請在監獄里好好悔改吧。”剛才在一旁沉默著的湯川哲子目光低垂著，打斷了他的話。

聽到這話時，大和田匡如遭晴天霹靂，全身脫力地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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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四季風鈴來三軒茶屋接伊川蓮，兩人一同前往東京厚生醫院。

“今天負責駕駛的怎么不是室小姐？”

“希子她……她今天去……你為什么這么問，作為華社集團的員工，她也是有合法假期的哦。”

“說、說的也是啊……”伊川蓮撓撓頭。

“住院部，到了哦。我們走吧。”

四季風鈴今天穿的是正式的西裝裙，紐扣是整齊的，裙擺也蓋住了膝蓋。

因為今天她代表的不止是她自己——她代表華社學院學生會，以及華社學院理事長四季先生，來看望因為學校管理疏忽而遭遇性騷擾的女學生永海帆波。

伊川蓮也穿了上個周末四季風鈴給他定制的針織衫和黑外套。

東京的大型醫院大多種植了成片的櫻花樹，因為櫻花象征了生命和希望。

然而，四月已經過去兩周，抵達了櫻花的花期末尾。

厚生醫院住院部前的櫻花樹也大多只剩下生出綠葉的枝杈，和一地碎落的粉白花瓣。

這種情景，反而讓人容易產生一種對于美麗過于短暫的悲傷之情。

四季風鈴似乎在刻意地放慢腳步。

伊川蓮明白，她即將面對的是永海帆波的父母。無論她如何表示歉意，很容易被誤解為幸運之人對于不幸之人的居高臨下的憐憫。

自動門感應到二人的接近，無聲地向兩側滑開。冷氣瞬間包裹全身，消毒水的氣味在這里變得濃烈起來。

病房在走廊轉角處。

四季風鈴的手指懸在門把上三秒鐘，即便是站在旁邊的伊川蓮，都能感受到金屬的冰涼觸感正順著她的指尖蔓延。

她深吸一口氣，轉動了門把。

出人意料的，永海帆波的父母并沒有出現在病房之中。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床尾。

御寺胡桃趴在白得讓人心慌慌的床單上休息。但她并不在熟睡，聽見房門開啟的聲音，她立刻起身。

在這種場合，她都穿著高領衫，遮住胸口的紋身。

“伊川同學，四季同學……你們來了啊。”

她的笑容帶著一點疲憊。這種疲憊在這個原本活力四射的少女臉上是不多見的。

“御寺同學，辛苦你照顧永海了。永海的父母……在嗎？”

“她的父母早上剛離開，為了好好照顧女兒，他們要暫時回一趟大阪把銀行的工作交接一下。所以他們拜托我暫時照顧一下帆波。”

“這樣、啊……”

由于是由于教師性騷擾導致的跳樓受傷，根據《防止騷擾法》，因為未存在忽視投訴等重大失職，學校只負有間接責任。

雖然如此，華社集團還是承擔了永海帆波所有的醫療費用。

“學校里可是傳開了哦，什么華社學院光明會齊心協力將變態男教師正義執行。”御寺胡桃想要調節一下氣氛。

“要是真的有那種東西就好了，如果能夠更早發現的話，永海同學就不用承受這種苦難了吧……”四季風鈴低下頭。

伊川蓮的目光越過御寺胡桃的肩膀，落在病床上的永海帆波身上。

女孩安靜地躺著，蒼白的臉色幾乎與潔白的床單融為一體。她的右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輸液管里的液體一滴一滴緩慢地落下，像是某種無聲的計時器。

“她現在的狀況……”伊川蓮輕聲問道。

“醫生說身體上的傷已經穩定了。”御寺胡桃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但是……醫生也無法確定她會什么時候醒來。

“也許明天醒來，也許永遠醒不來。”

在場的三個人心情都無比沉重。

沉默半晌，四季風鈴轉身，拍了拍伊川蓮的肩膀：“關于醫療費用代替支付的事，我要幫我父親……要幫華社集團辦理一下手續，你在這里等我。”

“好。”

四季風鈴離開了病房。

然后，病房歸于寂靜，只有醫療儀器在滴答。

……

明明第一次見面就擁抱，第二次見面就一起喝酒一起過夜，還談論了那么多越界話題，如今再次見面的御寺胡桃和伊川蓮之間卻是一種奇妙的、令人尷尬的氛圍。

為什么會這樣？

伊川蓮思考著原因。

大概是因為，自從周一晚上在劍道教室，胡桃向他吐露了自己的過去。

從那之后，她就失去了那層神秘面紗的遮擋，赤裸地暴露在自己面前了。

就好像自己能透過高領衫，看見她胸口的字母。

這種羞恥感，以及關系的錯位感，大概就是造成尷尬氛圍的元兇。

“胡桃醬。”

“在、在！”

伊川蓮突然的直呼其名把御寺胡桃嚇了一跳。

“其實我呀，以前是一個不良少年哦。”

既然她暴露了過去而感到赤裸，那干脆就也把自己的過去告訴她，徹底坦誠相見吧！

……

“唔……啊、誒誒？！真的嗎？”

御寺胡桃也顧不得尷尬了。這番話讓她大吃一驚，她上下打量著坐在旁邊的這個少年。

長褲和外套包裹住全身，身材又瘦又高，在學習的時候還會戴上圓框眼鏡，再加上姣好的長相，不管是誰都會認為伊川蓮是那種現實中很少見、動漫中很常見的悶騷瘦弱男主角。

“不止是普通不良少年哦，還是在東京闖出名號的不良少年呢。”

“真的是真的嗎？”

“真的是真的哦。”

“這么說來，你的黑發……的確有點卷，發尾還有點棕色。”御寺胡桃一臉難以置信。

“這個啊……”伊川蓮纏繞著自己的發尾，“這個卷是天然的啦。至于棕色……其實我以前染的是白色頭發，是進入華社學院才染回黑色的哦。現在最外層的黑色褪去，才變成了這種紅棕色哦。”

“好酷的感覺~怪不得那天晚上，你在酒吧的時候，會用那種方法來對付不良少年啊……”

“哈哈哈，對哦。”

“那你后來為什么變得這樣內斂……成為理科學霸了？”

“大概是發現……自己有這方面的才能吧……？”伊川蓮撓撓頭，“對了，這件事情，我上大學之后，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哦。你是第一個知道的哦。”

“原來如此，”御寺胡桃的眼眸低垂下去，“為什么，蓮君要跟我說這種事呀？”

“因為胡桃也鼓起勇氣跟我說了你的過去呀。如果我不說的話，豈不是不太公平？”他拍了拍胡桃的肩膀，“胡桃醬，人是會變化的。

“你過去所做的一切都將成為你的一部分……但也僅僅只是你的一部分。

“我只知道，我眼中的胡桃，是現在的胡桃，也僅僅只有現在的胡桃哦。”

“蓮君……”

御寺胡桃將頭轉向另一邊，但伊川蓮還是看見了她眼角的淚花。

伊川蓮探出腦袋，像是捉弄她似的，去看胡桃那副因喜悅而淚水盈眶的模樣。

御寺胡桃眼看藏不住了，

竟然直接撲過來，用力抱住了伊川蓮的脖子。

耳朵被御寺胡桃溫熱的吐息吹拂著，胸前也傳來柔軟物體的摩擦觸感，伊川蓮被嚇得渾身緊繃，但很快放松下來。

他輕撫著御寺胡桃的后背。

她的脊背變得很僵硬，像是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撫摸，像是父親一樣溫柔的撫摸。

雖然還沒有完全了解胡桃的過去，但她大概從未擁有過正常的父女關系吧……

胡桃交疊著手腕，取下了手臂上纏著的黑色絲帶。

梳理平整后，她將絲帶纏在了伊川蓮的的腕上。

“幸運絲帶，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送給我的。我現在把它送給你……”胡桃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謝、謝謝……”伊川蓮只感覺手臂上的東西格外沉重，大概是寄托了某種別樣的情感。

“蓮君……”

“嗯？”

她擁抱著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我其實，一直——”

糟糕，這豈不是告白的前奏？

正當大腦一片空白時，御寺胡桃的聲音卻突然顫抖著停止了。

“……御寺同學？”

一個屬于第三者的輕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伊川蓮和御寺胡桃一起彈飛出去。

病床上，剛才還在昏迷之中的永海帆波緩緩睜開了眼睛。

“帆波、帆波！你醒啦？！

“……雖然你醒過來了我很開心……但是你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