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七個少女圍坐的笑語聲突然被一句壓低的詢問切斷:“你們可知道山莊為何名為照夜?”
紅衣少女江秋棉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猛地挺直脊背:“照夜山莊,因藏有二十八件絕世兵器和武功秘籍,被稱為天下第一莊!初代莊主無名,亂世中立此山莊,以蝎尾鞭刃鋤奸扶弱,要做那‘人間照夜燈’!”
她越說越激動,圓圓的鹿眸亮得驚人,雪白的臉頰泛起緋紅。
“莊主年紀輕輕,怎就能使得蝎尾鞭?”有人試探。
“武階不論年齡!”江秋棉如數家珍,“初代莊主下有二十八位武士,以階位分高下,七階入門,一階最高,低階打敗高階才能晉升。傳到紫煙莊主這一代,只剩……”她突然僵住——背后不知何時立著個黑衣身影,正是六階武士蕭練。
少女們齊刷刷低頭,碗筷碰擊聲都戛然而止。江秋棉強作鎮定行禮,卻被蕭練冷不丁的問題驚得一顫:“你是太原江氏后人?”
“是……”
“既懂山莊規矩,就當這批弟子的領事。”
蕭練拋下命令,又轉向胡服少女元若寒,“華洵半月后邀你切磋,可愿應戰?”
空氣瞬間凝固。
“我不愿意!”元若寒斬釘截鐵的回答,在死寂中炸開。
“華洵師姐這是欺負新人!”“切磋生死自負……”
議論聲像煮沸的水,直到沈阿棠突然開口。她隔著衣袖按住元若寒的手腕,目光掃向蕭練:“敢問蕭主管,勝者能否入階、修習秘籍?”
“是。”
“能否容元姑娘一夜考慮?”
蕭練的冷笑幾乎要穿透暮色:“明日辰時,我要答復。”
夜色漸濃,寒意滲入紗裙。元若寒皺眉望著沈阿棠:“你憑什么替我做主?”
少女輕挑起嘴角,“姑娘不必過于煩擾,華洵的流星鞭并非什么無敵的武器。”
元若寒正欲發作,一轉頭見她風輕云淡的模樣,氣倒消了不少,只是冷冷道,“沈姑娘有本事何不替我去應了華洵的切磋。”
沈阿棠回道,“我沒本事。”見元若寒鄙夷的目光,又道,“可你有。”
胡服少女沒好氣道,“讓人卷走刀的本事?”
“你只是缺一把...”沈阿棠說到此處停住了,元若寒認真看著她,然后半晌后聽到,“軟劍。”
元若寒嗤笑道,“憑一把軟劍能做什么?”
“若是我,自然用軟劍也奈何不了華洵。”沈阿棠訕笑道,“可你不一樣,你下盤穩,刀法好,反應快,力道大,身法靈活,加上軟劍,近身打就能克華洵的鐵鞭。”
見元若寒不太明白,她抓起樹枝,在地上劃出鐵鞭與長刀纏斗的軌跡,
“你今日也見了,華潯的鐵鞭共有二十八節,夠長夠重,配上她的力道,是遠攻的好手。尤其是鐵鞭上的魚鯁刺,長短粗細形態不一,有直有彎。而建平刀,刀身又寬又大,所以她的鐵鞭一抓住你的刀,你便難以脫身。”
兩人眼前再現出午后庭院的比試場景。
元若寒點頭道,“若是軟劍,便能輕巧脫身,可若用軟劍,如何近得了她的身?”
“在你的鞋底上縫上一層軟甲。”沈阿棠剛說完,元若寒便接道,“踩鞭而上。”
元若寒瞳孔驟縮:“鞭從后擊,如何應對?””
沈阿棠輕聲說了一句話,胡服少女笑著搖了搖頭,道,“就算如此,半月之內,我從何處找合適的劍?”
青衣少女道,“此事便交給我。”
“好。”為了孔雀翎書,元若寒爽快道,“明日辰時我便去回了蕭管事,應下這次切磋。”
早課是半月師太的長刀法,她一早在練武場等這一行人,見七人來齊了,道,“元若寒是哪位?”
見一位高個窈窕女子出列,半月師太沉聲道,“請姑娘拔刀。諸位,看仔細了。”
待元若寒拔出建平刀,老者隨之揮動手中的半月長刀,先側劈向少女右側,少女側身躲過,那半月長刀于半空中急急轉向,砍向左面,元若寒不得不反手拿刀,以刀面直擋。
老者力道遠在少女之上,元若寒屈腿苦撐,突然想起昨日見到沈阿棠的平身后仰,便陡然仰身抽刀,同時向右后方旋轉大跨一步,與老者拉開了距離。
這一招雖險,但勝在出人意料。
半月師太微微一笑,隨即直面出刀,長刀與寬刀的近距離較量,看得一眾少女連連拍手叫好。
十招后,老者的長刀再次死死架在了建平刀之上,元若寒寸步難移,后背的衣衫盡濕。
“這是半月刀法的第一式,玉落音回。”半月師太收回了長刀,向胡服少女道,“你覺得如何?”
元若寒還未平復喘息,帶著大氣答道,“弟子每一招都在師太的預料之內。”
半月師太點頭道,“你基礎不錯,但要應付華洵,還不容易,得多動腦筋。”
“碧玉落地,必有回響。你一出招,對方必有回招,或還擊,或躲避。因此出刀之時,要想好對方的應對之路,提早阻擊,便是這一式玉落音回的要義。”老者接著將第一式的刀法悉數傳授予這七人。
早課后,江秋棉正往自己房間走,聽見有人叫她,回頭一看,是昨日那個幫元若寒說話的姑娘,好像叫沈阿棠。
“你找我?”江秋棉面帶疑惑。
沈阿棠眨了眨眼,湊近了道,“領事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到后院一處僻靜的花園,沈阿棠開口道,“江領事,元若寒要與華洵比武一事,我想請你略施援手。”
“我?”江秋棉一臉不可置信,雖說她武功尚可,但和元若寒相比還是差了一截,不知能幫到什么。
沈阿棠徐徐道,“元若寒與你我是同時入門的,若她得勝,我們也都臉上有光。你說呢?”
紅衣少女點點頭,“需要我做什么?”
“她缺一把合適的劍,我想請姑娘帶我去南霜閣。”
青衣少女此話一出,江秋棉臉色驟變,“我...怎么會知道南霜閣在哪?”
“你當然知道。”沈阿棠逼近半步道,“江周是太原名匠,傳到你祖父這一代,也還是江左第一匠人江緒,你父親沒有繼承他的衣缽,是因為他上面已有兩個哥哥傳承了匠藝。而這座山莊正是你祖父的收山之作。
換句話說,這座天下第一莊的模樣,你自小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