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回來了？”芬格爾慌張地收起了筆記本電腦，“怎么樣？你有沒有收拾好那個囂張的小白臉？”

“師兄，你是怎么遇到他的？”楊淵問。

芬格爾警覺了起來：“師弟，你不會輸了吧？”

“為什么會這么問？”楊淵有些奇怪。

“那當然是因為你的語氣聽起來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狈腋駹柹s縮地說。

就好像是兔子學院里的兔子老師讓小兔子們出去找朋友，第一個小兔子說，老師我找的是一只小羊；第二個小兔子說，老師我找的是一只小牛；第三只小兔子說，老師我找的是一只小狗。這個時候兔子老師就會過來扇他一巴掌說，這是一只老狼，密碼的我們全完了。

此刻，楊淵就像是那個兔子老師，而他就是那個把老狼領進兔子學院里的罪魁禍首。

楊淵一把擰住芬格爾的耳朵，“我興師問罪個蛋？我打贏了，甚至都不用手?！?

芬格爾心說你一個玩“劍御”的，要是用手跟人打架，那和把導彈當棒球棒使有什么區別？

雖然有人如果真能掄起導彈的話，想必也挺猛的。

不過打贏了就好。

芬格爾像貓一樣伸了一個懶腰，“稚女呢？為什么不和你一起回來?！?

“哦，他去殺個人?！?

“昂，?。俊?

……

大阪郊外的山中。

身著西裝的中年男人正淚流滿面地被兩個黑衣人從門中拽了出去，他被鐵鉗般的手臂架離地面，腳尖無力地蹭過冰冷大理石。曾經體面的西裝皺成一團，深陷的眼窩里只?？斩?。

僅僅是一個晚上，他便輸光了所有的家產。

風間稚女看著眼前的男人，賭徒是最無可救藥的群體，即使他可以輕易地讓這個男人重獲他的財產，但他也會轉身繼續撲向那個無底的深淵。

來到這里賭博的非富即貴，他們并不是在此尋求金錢，而是享受那種獨有的刺激，只不過很少有人能在此保持體面，即使平日里表現的對金錢視若糞土，可真正當自己一窮二白之時，還會表現出那種絕望的神情。

黑衣人發現了風間稚女，他們立定后俯下堅挺的身軀，沉聲道：“大人?！?

風間稚女聊賴地擺了擺手，看向那個絕望的男人。忽然有了些興趣。

“把他輸的錢還給他。”風間稚女慵懶地說。

黑衣男人愣了一下，隨后拿出了對講機。

很快，穿著高跟鞋的年輕漂亮的女經理走了出來，恭敬地將手提箱送到了風間稚女的手里。

風間稚女接過箱子，走到中年男人的身邊用力地擁抱他，白皙的手掌敲打著他的后背：“先生，你還有機會?！?

男人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風間稚女，風間稚女此刻披一件血紅色的廣袖和服，和服上刺繡著大朵大朵的彼岸花，整個人妖嬈得如同傾世的紅蓮。

“謝……謝謝?！蹦腥睡偪竦刈テ鹆讼渥?，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這個紙醉金迷的地方。

風間稚女看著男人的背影無聲地微笑，舉手投足間都魅惑眾生。

“將軍正在上面。”女經理出言提醒。

“知道了，女人。”風間稚女轉身，笑容越發地明媚。

風間稚女推門而入，大廳里，小鋼珠從柏青哥機中傾瀉而出的嘩嘩聲把整個空間填滿。輪盤機在滾動，骰子在盅里跳動，荷官們嘩嘩地砌著牌九，女孩子大聲歡呼……這里的每種聲音都叫人血脈賁張。

與此輝映的是美女荷官們，在桌子上看去她們每一個人都穿著保守的西裝，但如果有人從另一個角度觀看或者猥瑣地趴到桌子底下，就會發現在西裝下是黑色的漁網絲襪，還有一個白色的兔子尾巴。即使下流地去揉捏她們也不會生氣，反而會繼續嚴肅地進行自己的工作，這種反差感會給老色鬼們帶來愛不釋手的誘惑。

大廳的另一部分是柏青哥區。柏青哥在日本是老少咸宜的博彩游戲，有幾個小錢就可以玩，坐在柏青哥機前的都是女孩，她們一邊喝可樂一邊塞彈子，有幾個還被賭客抱在懷里，發出陣陣地嬌笑聲。

風間稚女走過婆娑的景色，走向大廳中央那臺門上貼滿金箔的電梯。

電梯門打開，他走進極樂館頂層的和式套間，血紅色的和服在他的身后仿佛鳥的羽翼般展開。

站在窗戶前的老人正抽著紙煙，他的臉色慘白令人不寒而栗，但細看就會發現那是一張能劇面具。面具上是一張公卿的笑臉，面色慘白而嘴唇鮮紅，眼睛描著粗黑的眼線，牙齒也是黑的。

黑色的羽織垂下，與風間稚女的血紅和服遙相呼應。

“若有人拜獸和獸像，在額上，或在手上，受了印記，這人也必喝神大怒的酒，此酒斟在神忿怒的杯中純一不雜。他要在圣天使和羔羊面前，在火與硫磺之中受痛苦。他受痛苦的煙往上冒，直到永永遠遠。那些拜獸和獸像受他名之印記的，晝夜不得安寧?！崩先碎_口說。

這是啟示錄中的話語，那些崇拜獸的人將永遠也無法獲得安寧。

“所以你所說的那些獸是指這里嗎？”風間稚女說：“只要在這里留下了印記，那么就永遠也無法擺脫。”

老人失笑，黑色的羽織像陰影一般落下。

“并非是這里，而是貪欲，貪欲會驅使著他再一次回到這里，就像是迷途的羔羊重新回歸羊圈的懷抱。”

“我當然知道這些，之所以把錢還給他也只是隨心而已。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做‘無欲則剛’，只有沒有欲望的人才可以達到真正的平靜?！憋L間稚女說。

“欲得無上之喜悅，須有無上之淡泊?！蓖鯇⒖聪蝻L間稚女：“稚女，你變了。”

風間稚女搖搖頭，走到他的身旁，“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是來指導我的表演的，現在要不要再來一次？”

“當然?！蓖鯇⒙杂行┎唤?，但還是繼續道：“對于你，我總是有時間。”

月光中的人影且行且吟且唱，音色叫人想起斑駁的古畫。風間稚女的肌膚在月色下映照出羊脂般的白光，

王將坐在一旁，此時的他仿佛是一個真正的老師，正在用心的觀賞學生的一舉一動。

櫻紅色的刀鋒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王將立刻坐直了，因為緋紅色的刀刃就橫在面具下方。他很清楚這個年輕人的力量，在這種情況下割斷他的喉嚨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王將無聲地嘆息，“我真的不明白到底是為了什么？這幾天你又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嗎？”

“沒什么，偶爾嘗試一下而已。”風間稚女微笑地割開了王將的喉嚨，淡然而又隨意。

他哼著小調將王將的四肢折疊，隨后將尸體背在身上。他要把這具尸體帶走，他要看看這個可憎的惡鬼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復蘇。

遠方傳來的嘆息聲。

“撲撲”的古怪音樂響起，風間稚女的力量仿佛退潮般從身體里抽離。他痛苦地翻滾，臉上一時猙獰一時迷惘，但是絕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另一個帶著面具的人走出，是王將，在同一個房間里出現了兩個王將，風間稚女強忍著痛苦，臉上卻綻放出燦爛的笑意。

“我本來以為您是不死的惡鬼，但沒想到竟然是不會損壞的木偶?！?

“有什么意義嗎？”王將幽沉地問。

“當然有。”風間稚女說：“作為人，我會畏懼鬼，但絕不會畏懼一個只躲在幕后的小丑！即使你把我變成那個懦弱的家伙也無所謂，因為你需要我的價值，而這份價值永遠也不會再幫助你了?！?

他的笑容越發猖狂：“換一句話說，老師，我擺爛了，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