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布雷姆的江曉然，從人造革包里掏出了一個塑料袋，里面放著兩條剛剛買的玉蘭。

“怎么說我也算是地主，布雷姆先生飛了半個地球過來，就入鄉隨俗嘗嘗本地的特產吧。”

布雷姆接過江曉然的禮物連連致謝，又讓女翻譯給他沖了杯咖啡，兩人閑扯了幾句之后，他顯然按耐不住了，急切地詢問江曉然考慮的怎樣。

看著桌面上未曾動過的合同和禮盒，江曉然拿起純金鋼筆，隨著筆尖在合同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布雷姆長出了一口氣，就連說話都開始變得激動起來：

“江先生，我向上帝保證，這將是你在1998年里做出的最明智的選擇。”

可就在他伸手去接合同的時候，不想江曉然快速的把合同藏在了身后，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江先生這是什么意思？如果還有什么要求，可以盡管提。”

“沒有要求，只有問題。”江曉然搓了搓手指說道：

“FOTS用7000萬的價格收購了時代科技一年的所有權很明顯是虧本生意，NEB一定會揪著這個問題不放，我想知道FOTS要如何應對？”

“此外，你承諾事成之后把劉朝陽的股權轉給我，但據我所知這些股權已經被你們控制。FOTS準備如何繞過現有股東協議完成股權轉移？這其中是不是還有什么額外的操作？”

布雷姆顯然有些意外江曉然的詢問，他思考了片刻，示意女翻譯先行離開后，才低聲對江曉然說道：

“FOTS的投資決策獨立于其他股東，7000萬的估值基于我們對時代科技的未來潛力，而不是短期的賬面利潤。如果有人質疑的話，可以提請第三方介入審計——但我們相信，江先生的能力會讓審計結果成為最有利的證據。”

“至于股權操作的問題，香江聯華的股東協議里存在特殊情形條款，當企業核心資產面臨重大風險的時候，大股東有權啟動緊急資產重組。而時代科技的現狀正是香江聯華的董事長Lilian和副總劉朝陽管理失職的證明。屆時FOTS將會以挽救者的身份介入，您的股權將順理成章地通過司法手續完成轉移。”

布雷姆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白。

時代科技200萬的估值本身就存在著巨大的問題，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而作為始作俑者的FTOS之流現在想用同樣的方法再次從報表入手，甚至很有可能和NEB在私下里進行利益交換，例如通過其他項目補償損失。

而股權操作的部分則是利用對賭協議失敗后的混亂，通過法律漏洞或者灰色手段直接強占劉朝陽的股權再轉增給自己，實在不濟的話都可以先行從FOTS現有股權中來個左手倒右手，總之他們想做，會有很多合法合規的方法。

江曉然笑了，果然FOTS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而在他心里則是隱隱作痛。

這些吃肉連骨頭都不吐的吸血鬼，不知道用這套方法坑了多少企業。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布雷姆，目光逐漸變得銳利：

“FOTS雖然是在第二輪才成為香江聯華的控股股東，但持股比例達到了28%，如果你們真的打算和NEB分庭抗禮，最合理的方法是吸收其他中小股東的股權來擴大自己的持股比例。趁著香江聯華還沒有上市，你們的可操作性空間會很大。”

布雷姆為難地搖了搖頭：

“NEB在香江聯華的決策權重不單是股權的因素，Lilian女士早年前在推動香江聯華變革的時候過于依賴NEB，現有的產能也多數被對手消化。一旦NEB切斷了出口路徑，哪怕是減少一定的份額，都會對香江聯華造成致命打擊。”

“而隨著香江回歸，你們國家對香江的扶持力度將會越來越大，當國內需求量逐步被打開的時候，香江聯華可以逐步把市場份額轉為內陸。只是這個過程太漫長，而且并不可控。”

“但時代科技不同，它的落腳點是未來的投資風口，FOTS完全可以靠江先生和你的技術團隊撕開一條新的口子，徹底改變香江聯華的困境。”

江曉然表面上作出傾聽的樣子，實則心里暗暗冷笑。

這個金毛佬說的還真好聽，說是為了改變香江聯華的困境，而真實目的根本就是想取NEB而代之。如果不是米國的市場和香江聯華的商品匹配度不夠，恐怕他們早就下手了，還會等到今天？

“所以時代科技對你們來說只是一個幌子，甚至真實的目的都不是我手中的魔改硬件技術和無盤站系統，如果再這么聊下去的話恐怕也沒有意義。”

江曉然冷笑著把合同亮在手上，假意作出要撕毀的樣子。布雷姆和女翻譯瞬間大驚失色，雙手同時揮舞：

“NO，江先生，NO，請冷靜！我對上帝發誓，剛剛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相信是真的，但是你們隱瞞了我最想知道的東西！”

“我簽字表示了我的態度，但如果作為搭檔，FOTS還不夠坦誠，這讓我十分懷疑今后我們的合作是否會真的那么順利，所以……”

江曉然晃動著手里的合同，語氣也開始變得冰冷起來：

“我覺得我們之間或許沒有必要再談下去！”

“OK，OK，江先生，看在上帝的份上請你冷靜。”

布雷姆顯然被嚇到了，他無奈地打開筆記本，隨著光頭的魔改硬件邏輯圖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江曉然呆住了。

這張圖紙不應該存在在他的電腦里。

“江先生別激動，這張圖紙的來源，是我們從周永山那里買到的。在經過專家的研究后，我們對主板芯片中的那套程序很感興趣，特別是數據過濾和控制系統。”

“等等！”江曉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周永山在把圖紙提供給NEB的同時，私下保留了備份還賣給了你們？”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聽聽這卷錄音帶，這是在交易的時候我們錄下來的，只不過NEB更想通過這套東西徹底壓制香江聯華，而我們更看重技術革新帶來的回報。”

江曉然心里十分懊悔，自己千算萬算竟然漏算了周永山，更想不到他在背地里還留了這一手。

“算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我終于明白你們為什么不遠萬里來到這里找我了。”

“是的江先生，我們估計在您的管理下，到了年底至少有一半的無盤站市場會被這套系統占據。如果我們共同聯手對硬件和軟件進行升級……”

布雷姆臉上的無奈漸漸消失，轉變為莫名的興奮，甚至說到興奮之處的時候，喉結都顫抖了一下。

而落在江曉然手中的那種異常貪婪目光更是赤裸裸的顯現出來。

“那FOTS就等于間接控制了我們國家半數的互聯網用戶民用入口——這才是你們真正想要的東西。”

江曉然終于把合同放在了桌上，同時右手伸向桌上的咖啡杯，借著苦澀潤了下干燥的喉嚨，這樣可以使語氣更平靜一些。

“你們的確是個很恐怖的對手。”